第1638章 醉酒題反詩

李密聽到外面的這些情況,心裏癢癢的,尤其是知道了在隴右一帶自汙避禍的李淵父子,又被重新起用成為晉陽留守,負責圍剿並州一帶越來越多的各路賊寇之後,他那顆已經平靜下來的心,又變得躁動不安了。就在這一晚,和葛天雄喝了不少酒之後,李密趁醉在學堂的木墻上作詩一首,筆走龍蛇,寫盡他心中的不平之氣。

金鳳蕩初節,玉露凋晚林。此夕窮途士,空軫郁陶心。眺聽良多感,慷慨獨沾襟。沾襟何所為?悵然懷古意。秦俗猶未平,漢道將何冀!樊噲市井徒,蕭何刀筆吏。一朝時運合,萬古傳名器。寄言世上雄,虛生真可愧。

李密的眼淚,隨著他手中的筆,在寫出一個個字的同時,不停地也在往下流,他痛恨著自己的平庸和無所作為,更感慨著自己一身的才華卻無以為用,只能這樣成天地東躲西藏,難道,真的要自己在這山村裏終老一輩子嗎?

寫完最後一個字後,李密突然放聲大笑,轉而大哭,在這山村烈酒的刺激之下,他漸漸地失去了意志,再度沉沉睡去。

兩個時辰後,一個三十來歲,官差打扮的人,站在這學堂的墻邊,一臉陰沉地看著這墻上的字,他是葛天雄的兒子葛中良,在淮陽郡當捕頭,已經多年沒有回村了。

這回若不是因為淮南一帶來了一股新的賊寇,以章丘杜伏威和臨濟輔公佑為首,二人都是武藝高強,悍勇過人的年輕人,還不到二十歲,而部下也多是在河北山東一帶征戰良久的老賊,官軍多次征討都無法將之消滅。

眼見其勢力越來越大,淮南一帶的百姓也開始有不少投奔這支義軍,於是官差四出,到各個鄉村裏巡察,看看有沒有通賊附逆之人,而葛中良也借這個機會,回了一趟闊別了四五年的家。

葛天雄站在葛中良的身邊,打著油燈,昏暗的火苗跳著,映著墻上這首詩的同時,也照著葛中良那張陰沉的臉,葛天雄奇道:“怎麽了,兒啊,這詩有什麽不對嗎?”

葛中良冷笑道:“爹啊,這詩是何人所寫?”

葛天雄說道:“是個外鄉人,個子中等,瘦黑,但很有精神,叫劉智遠,我見他有文才,於是收留了他,拿這屋舍作了學堂,教村裏的後生們習字,怎麽,有什麽問題嗎?這劉智遠一個文弱書生,不會是賊人的。”

葛中良嘆了口氣:“爹啊,賊人又不會把賊字寫在臉上,再說了,賊人中間也有些狗頭軍師,不全是那些五大三粗的兇惡之人,這詩,我看明明是首反詩啊。”

葛天雄睜大了眼睛,走上前去看了幾眼,搖了搖頭:“這怎麽就是反詩了呢?裏面說的什麽秦啊漢的都是前朝了,樊噲和蕭何都是離這不遠的彭城人,幫著劉邦建漢的大英雄呢,我沒看到這詩裏有啥反朝廷的話啊。”

葛中良冷笑道:“爹啊,你不明白,這種詩不會明寫著要打打殺殺,完全是要看意境,你看,這人自稱窮途士,淚沾襟,懷古意啥的,這個古意是啥?就是跟樊噲,蕭何那樣扶劉邦造反,這裏說的是秦朝暴政,漢朝取而代之,就是說現在的大隋也跟暴秦一樣,要有個劉邦來改朝換代呢。後面寫得更明顯了,要什麽萬古傳名器,虛生真可愧,這就是要天下的英雄豪傑,一個個不要虛度時光,要象劉邦項羽,陳勝吳廣那樣地起來造反,這才能青史留名呢。”

葛天雄並沒有什麽文化,但也是聽得連連皺眉,他搖了搖頭:“兒啊,這謀反之事,可是人命關天,不能瞎說的啊,我看這劉先生不象是壞人,要不等他醒了,你再來當面問清楚好了。”

葛中良擺了擺手:“爹,此人現在在哪裏,我去看看,也許,他是哪個逃亡的江洋大盜呢?”

葛天雄勾了勾嘴角,說道:“兒啊,我葛家村自古以來民風純樸,從不害客人,你可不要壞了千年的規矩!”

葛中良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爹,兒現在是朝廷的捕頭,自然得盡忠職守,你這老腦筋,也應該換換了。”他說著,就走出了學堂,很快,在幾個孩子的指引下,他就走到了李密的屋舍前,只見李密正和衣而眠,在那床上呼呼大睡呢。

葛中良一看到李密的臉,先是一驚,轉而露出了一絲邪邪的微笑,葛天雄正好看到了他的這個表情,眉頭一皺,問道:“兒啊,你看出什麽了嗎?”

葛中良的臉上閃過一絲警覺之色,轉而笑道:“沒什麽,此人果然是個文弱書生,不是什麽江洋大盜,爹啊,孩兒還有公事在身,得先走了,過幾天再回來看您。”說著,葛中良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幾乎可以說是一路小跑地溜了出去。

葛天雄咬了咬牙,直接沖進了李密的屋內,從一角的水缸裏舀起了一勺冷水,直接就對著李密迎頭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