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4章 烈火焚營

可是劉元進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那個“啦”字在他的舌尖上打滾的時候,一大波的黑壓壓的箭雨,就從四面八方鉆了進來,借著風勢,這些弓箭飛過了超過平時一半以上的射程,足足地飛出了二百多步,從隋軍的前營火場外,鉆了進來,不少羽箭的尾部燃燒著,長了眼睛一樣地傾瀉在叛軍的人群當中。

本來就缺少護甲的叛軍士兵們,在這一波波的箭雨打擊下,傷亡慘重,由於刮起了兇猛的北風,大火反過來吞噬起叛軍的人馬,本來跟著火勢前進的三萬多叛軍,瞬間就被這熊熊的烈火所淹沒,幾乎叫都沒有叫出一聲,就生生地被掩埋在了火焰之中,慘叫之聲驚天動地,甚至超過了那火焰燃燒的聲音,還有那羽箭破空的聲音,到處都是著了火的人在四處奔跑著,在地上翻滾著,慘號著,整個營地,方圓十余裏內,如同修羅地獄一般,場面慘不忍睹。

王世充已經換回了一身將袍大鎧,站在中軍帥帳前的高台上,笑眯眯地看著前方的一片火海,無數的叛軍士兵們,在努力地想要逃亡,卻根本跑不過被勁風鼓起的火焰,很快就給追上,然後成為一個個人形火炬,絕望而徒勞地想要奔走求助,卻除了把更多的同伴都變成火人之外,起不了任何作用。

魏征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的神色,輕輕地嘆了口氣,王世充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怎麽了,玄成,這火攻之計,有什麽不妥嗎?”

魏征勾了勾嘴角,低聲道:“此法雖然有效,但是殺傷太過酷烈,十萬生靈,幾乎毀於一場大火,主公,屬下,屬下只怕雖然可以戰勝,卻有損陰德,於我方將來的作戰不利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怎麽了,玄成你什麽時候變成大善人了?對敵軍也這麽講人道了?”

魏征喃喃地說道:“主公,你相信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嗎?也許是我比較迂腐,也許是因為我當年遊道四方,見多了一些事情,所以比較信這個吧。此戰用火攻,就算可以燒光敵軍,但也並不是什麽好事,江南人士必將恨我們入骨啊。”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玄成,你忘了我們這回來是做什麽的嗎?我們就是在剿滅江南叛軍之余,要讓江南人恨隋室入骨,只有這樣,這塊土地才能不斷地有新的叛軍義民,成為隋朝永遠的惡夢。要達到這點,必須在這戰中多加殺傷才是。婦人之仁對打仗沒有好處,高句麗一次就消滅三十萬隋軍,還堆成京觀,現在他們受到什麽天譴和報應了?”

魏征嘆了口氣,不再說話。王世充拿起身邊的一個酒杯,裏面斟滿了鮮紅的葡萄酒,在這個火海之夜裏,如同鮮紅的血液一樣,極度地刺激,王世充一仰頭,把這杯葡萄酒一飲而盡,抹了抹臉上塗滿的牛血,笑道:“好酒,玄成,如此良辰美景,何不與我飲酒觀戰,看這江南賊寇的覆滅呢?”

魏征咬了咬牙:“主公,你若是真的想要全殲這支敵軍,那就不應該在這裏喝酒,而是應該親率騎兵,四處追殺逃出的敵軍才是。”

王世充微微一笑,擺了擺手:“我早就安排了費青奴率鐵騎去追殺逃敵,這會兒他應該已經截住敵軍的主力了,來,我們不用管其他的,只消看著我們的淮南軍,在今夜的這場火攻大戰中,如何地把他們這一個多月來的訓練成果,痛快地發泄在敵軍的身上吧!”

隨著王世充的話音落下,前方的軍陣也開始運動,兩萬三千淮南步兵,弓箭手在前,長槊兵在後,排著整齊的隊形,踏步向前,在他們的面前,一片火海隨著風勢向前推進,如同一道火墻,灸烤著一路之上所有擋路的叛軍,而淮南軍所要做的,就是那一萬弓箭手一邊向前,一邊不停地對著火海中射出一片片的箭雨,在這片恐怖的火海中,進一步地擴散著死亡。

徐蓋的眼睛一片血紅,就象那五裏外的火焰的顏色一樣,他的臉上肌肉在發著抖,而兩行清淚已經奪眶而出,順著臉龐的一側滾下,在這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數萬同袍被隋軍以冰冷而機械的方式屠殺,自己卻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夾著尾巴拼命地逃跑,想不到,自己謀劃幾十年,卻又在這一夜裏重復了當年的悲劇,怎麽能不讓他肝腸寸斷,泣不成聲呢。

徐世績也是虎目中淚光閃閃,咬牙切齒地說道:“爹,現在怎麽辦,要不要去救劉大帥他們?”

徐蓋猛地大叫道:“不,絕對不行!”他一指在那片荒原之上,正四處馳聘,象收割麥子一樣把僥幸逃出的幾人,十幾人一隊的叛軍潰兵們一隊隊掃倒,踐踏的那三千鐵騎,月光照著他們那閃著寒光的鐵甲,而他們的馬刀和長槊上早已經是血肉模糊,對於這些失去了戰意和鬥志的潰兵進行追殺,正是這些鐵甲死神們最樂意做的事情,而沖得最快,殺得最起勁的那個,火光照耀著他那青色胎記,把他全身從上到下,連人帶馬都染得一片血紅的裝備,更透出一股子血色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