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6章 再世華佗

涿郡,王世充的營帳內,一位三十多歲,中等身材,黑膚幹瘦,穿著藍色布衣的中年人,背著一個藥囊,手裏拿著一把藥鋤,正站在營帳的中間,而王世充和魏征則一臉地恭敬之色,站在他的身邊。

王世充看了魏征一眼,責備道:“玄成,你這樣太不象話了,孫大夫剛出去了一天采藥,正需要休息呢,有什麽事不能明天再請孫大夫嗎?你看孫大夫這風塵仆仆的,你就把人拉過來,這是敬賢之道嗎?”

魏征嘆了口氣:“主公,是屬下的錯,屬下其實本來是想看看孫大夫寫的那個千金方如何了,結果正看到孫大夫桌上的那些個手稿,這一看就停不下來,直接等到了孫大夫回營帳,心中想到主公托附之事,隨口這麽一說,孫大夫說什麽也不要休息,執意要跟過來,屬下這是攔也攔不住啊。”

王世充向著孫思邈行了個禮:“都是我二人辦事心急,孫大夫,您還是先去歇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也不遲。”

孫思邈笑著擺了擺手:“王侍郎,不用這麽客氣的,這麽多年來,我這個瘋子不置產業,四處尋找藥草,免費幫人治病,要不是你一向以來的資助,只怕我一家老小早就餓死了,這次我聽說有機會去高句麗看看野山參,厚著臉皮找你幫忙,你又給了我這個從軍的機會,應該是我報答你才是,正好出去了一天,暫時還不想睡,聽說是有出使外國的重要人物病了,事關國事,我又怎麽可以安枕呢?”

王世充假裝嘆了口氣:“唉,都怪我不好,陛下今天夜裏把我召過去商量此事,說是原本要出使勿吉的內史舍人封倫,突然犯了惡疾,渾身上下流膿破痂不止,尤其是胸口的舊傷,說是病情嚴重,要換人了。可是那勿吉和契丹乃是蠻荒之地,非能臣不可出使,封舍人是難得的人才,這個節骨眼上病了,實在可惜,我想到孫大夫似乎給封舍人治過病,於是就向至尊建言,請您去看看。”

孫思邈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奇:“哦?是封舍人啊。他怎麽會突然舊病復發呢?六月的時候我還給他看過病,當時的傷口已經基本上恢復了,病情很穩定啊。”

王世充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也覺得奇怪,封舍人上回跟著大軍去了遼東,征戰一年,都沒有聽說過舊病復發,可是這一回涿郡,條件按說比起在遼東的時候要好了許多,反倒是舊傷復發了,真是奇哉怪也。”

魏征勾了勾嘴角,說道:“聽封舍人的說法,好像是因為天寒地凍,到了涿郡後,瘡口破裂,才導致流血化膿,哦,對了,他說就跟那凍瘡一樣,破了,就會流膿淌水的,虞世基虞侍郎親眼見過,說是惡心地要吐了。”

孫思邈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不對,封舍人的這個病,我也看了有十幾年了,幾乎每年都會給他復診,當年他確實因為在海水中泡得過久,胸前的肌膚血肉磨損嚴重,可是敷了我的獨門草藥之後,兩年左右的時候,基本上就是痊愈了,甚至還長出了新肉出來。”

“我記得六月份大軍回師的時候,我還去給封舍人看過病,他甚至胸前的老傷都幾乎痊愈了,當時是有些頭風病,讓我開了幾副方子,而且要說凍瘡,在那遼東的時候更容易犯,可是這涿郡雖然現在冷了點,比起去年在高句麗時要好了許多,又怎麽可能突然得這凍瘡呢?”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壓低了聲音:“孫大夫,有沒有這種可能,是封舍人自殘身體,故意得病了呢?”

孫思邈睜大了眼睛,右手的采藥鋤一松,直接掉到了地上,訝道:“這,這怎麽可能呢?天下間怎麽會有人自殘軀體?”

王世充嘆了口氣:“孫大夫可能有所不知,那勿吉之地,離此數千裏之遙,是極為蠻荒可怕的地方,而一路上經過的契丹和勿吉,又曾是高句麗的屬下,人民兇暴好戰,甚至聽說生吃人肉,與野獸無異,去這樣的地方,固然是國之所需,但也確實是九死一生,危險可怕的任務,封舍人你也知道,是個極為聰明圓滑之人,照您剛才這樣說,他並沒有什麽大傷,更不可能因為凍瘡突發而失去行動能力,那思來想去,只有自殘詐傷,以避出使這一個解釋了。”

孫思邈勾了勾嘴角:“這個,我也不好下結論,起碼要等我先見過封舍人再說,王侍郎,您跟我說這個,又是什麽意思呢?”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孫大夫,您是醫道聖手,一向不管官場之事,但是這次的事情,沒這麽簡單,若是封舍人故意詐傷,那他犯的就是欺君之罪了,我軍上次征討遼東新敗,這時候若是有臣子以這種方式逃避為陛下盡忠,可能就是抄家滅族之罪了!”

孫思邈嘆了口氣:“我是個醫生,只知治病救人,不管這些官場是非的,王侍郎,您是我多年的資助者,孫某感激你的恩情,可是封舍人也對我一向不錯,若是我的救治會害了封舍人,那請恕我不能從命了。”他說著,拿起了地上的藥鋤,準備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