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0章 懸崖勒馬

楊玄感馬上道:“不一樣,漢朝的文帝和景帝都是自己以身作則,勤儉節約,不象陳叔寶這樣驕奢淫逸,只顧著自己享樂。”

王世充搖了搖頭:“陳叔寶只是自己喜歡喝酒享樂,跟著幾個後妃在後宮裏風流快活,可沒有大興土木或者是征戰四方,給百姓造成多大的負擔,你真要較起真來,越國公修的那仁壽宮害死上萬民夫,比起陳叔寶一人的享樂來,哪個禍害黎民百姓更多一些?”

仁壽宮事件是楊素心中一生的陰影,更是楊玄感永遠的痛,王世充這樣提起,楊玄感雖然氣得雙眼通紅,卻也是無話可說。

王世充看了一眼楊玄感,自顧自地喝了碗酒,繼續道:“所以明君也好,昏君也好,本就很難界定,你若是只顧自己安逸,不圖進取,不想有所作為,那算是明君嗎?”

“反過來,你如果是雄心勃勃,想要征戰四方,想要在國內大興土木,那必然要損耗民力,讓天下蒼生吃苦受累,以成全你一代雄主的英名。”

“楊玄感,我知道你更喜歡秦皇漢武這樣的,在你這武將眼裏他們就是明君,但如果你是個普通的小民,只想安生過日子,那你還會這樣想嗎?”

楊玄感搖了搖頭:“你雖然說得有些道理,但我不認可你的看法,人生在世總要有所作為,國力強的時候自然可以開疆擴土,秦國是奮六世之余烈,一統天下,而漢武也是承了文景之治才會有反擊匈奴的壯舉,自然不是昏君。而那陳叔寶,無所作為只是貪圖享樂,怎麽能和文景的勵精圖治相提並論?”

王世充哈哈一笑:“那按你的意思,當今的皇上經過了二十多年的開皇之治,現在天下太平,各地倉庫裏的錢糧足可以吃上幾十年,如果接下來的皇帝想要有所作為,象漢武大帝那樣對外窮兵黷武,征戰四方;對內則大興土木,營建宮殿城池,你會覺得他是明君還是昏君?”

楊玄感一下子說不出話,幹瞪了兩下眼睛,卻閉上了嘴。

王世充繼續道:“你想必也知道了長孫晟的那個計劃,他想著在漠南圈地,築城,如果他的設想被批準,那就又是一次秦始皇修建長城的舉動,到時候天下會有多少孟姜女,你想過嗎?”

“如果接下來登基的新君,要是聽了長孫晟的話,在漠南築城,就會大用民力;要是不聽長孫晟的話,按你的說法就是不思進取,白白浪費千年未有的遠逐匈奴的好機會,楊玄感,你來告訴我,怎麽做才是昏君,怎麽做才是明君?”

楊玄感意識到自己有些被王世充給繞了進去,再這樣扯下去對自己沒好處,於是咳了咳,道:“王世充,這個事情上沒有具體的標準,要看到時候的人心所向。”

“秦始皇和漢武帝在自己的一生裏,沒有因為這種對外的擴張搞到民不聊生,天下大亂,這就不是昏君,漢朝的文帝景帝也沒有因為自己的休養生息而讓匈奴破關而入,這也不是昏君。”

“至於陳叔寶,只顧自己享樂,連敵軍過江後都無法作出正確的應對,既不反擊也不下令勤王,只是坐等著敵軍消滅自己,這樣的人,無論如何解釋,都只是個徹頭徹尾的昏君。”

“以後的事情我們誰也說不清楚,長孫晟的提議很誘人,但也要看是否在國家能承受的範圍以內,如果真的天下的百姓都無法忍受這個工程,要逃亡甚至是起來造反,那這個事情就是無法繼續下去的,即使長孫晟的心再大,也不能違反民意。”

“就象我父親修仁壽宮,如果他別這麽心急,慢慢修,讓民夫輪換,拖個十年八年的慢慢修好,相信也不會死這麽多人,這漠南修長城的事也是同樣的道理,長孫晟也說過,這可能是需要幾代人的努力,他自己並不指望一天就修成。”

“所以王世充,到時候是明君還是昏君,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要看天下人的反應,如果象今天這樣主上聖明,國家富強而穩定,你想搞陰謀詭計起事,也不會有人跟你亡命。”

“就算你能劫持楊勇到楊諒那裏,他們兩個人就會是鐵板一塊?就不會明爭暗鬥?只靠了薛舉這樣的野心家起事,就真能天下大亂了?”

王玄感聽著楊玄感的話,一言不發,緊緊地咬著嘴唇,連酒都顧不上再喝了,綠油油的眼珠子時而放大,時而收縮,看得出他的內心也在做激烈的鬥爭。

王世充等楊玄感開始喝起桌上的酒時,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楊玄感,你可知我們為了今天的事策劃了多少年,付出了多少的努力?眼看就要成事了,你卻在這裏強行阻止,讓人如何能夠甘心?”

楊玄感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搖了搖頭,道:“王世充,我雖然不喜歡你,但上次跟你說得很明確,未來我們可能是同一輛戰車上的朋友,但現在我不認為這是個好機會,我知道你這次不僅把你的老底全拉來了,也弄了不少你這些年在各地的朋友,比如薛舉的人,比如姑臧的人,也許還有你在關東的人,不然你沒本事湊出兩萬多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