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8章 將計就計

三個時辰後,已過醜時,萬智光的軍營中鉆出了一個不起眼的黑影,也不騎馬,出了營地,匆匆地向著西北方向水勢稍緩的古松渡口奔去,就在這個黑影離開燈火通明的大營之後片刻,十幾條更加矯健精壯的身影也都緊緊地跟在那條黑影後,一路尾行。

又過了半個時辰,史萬歲的中軍大帳裏,四周的哨兵已經被遠遠地支開,幾百名親兵護衛把這個中軍帥帳的五十步外圍得水泄不通,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如臨大敵,但營地外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常規巡邏,外松內緊,看起來與平常無異。

史萬歲將袍大鎧,眉如墨染,如鋒似刀,正一臉怒氣地看著手中的一封帛書,臉已經脹得通紅,連手都在微微地發抖,帳內只有張須陀和王世充兩人,這會兒也都是全副武裝,神情嚴肅,但王世充的心中,卻是如一顆大石頭落了地,計劃已經成功了百分之九十,就看最後史萬歲是否能作出正常的判斷了。

史萬歲的目光落到了信中最後的幾句:“大王宜派出使者,直接要求史萬歲交出寧州征伐時的戰利品,若他不交,則由使者檢查輜重車隊,史萬歲的黃金就在其中,由其親衛看管,此所謂先禮後兵是也,若史萬歲不從,大王可派使者出示皇上所賜尚方寶劍,逼其就範。”

史萬歲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把這帛書擲到腳下,還不解氣,重重地踩了兩腳,吼道:“先禮後兵?逼我就範!娘的,老子辛苦打仗累死累活,還要受這奸賊的鳥氣!還有沒有天理了!”

王世充彎腰把地上的帛書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土,把那個腳印擦去,平靜地說道:“大帥,千萬不要激動,這封書信非常重要,對我們還有用。”

史萬歲喝了一口水,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轉頭看向了張須陀:“須陀,那個信使現在何在?哪裏抓到的?確認沒有驚動萬智光嗎?”

張須陀拱手道:“是在西北三裏處的古松渡口拿下的,當時他正準備遊過河去,現在的水這麽急,這小子為了送信連命也不要了,也算是條漢子。”

史萬歲皺了皺眉頭,轉向王世充:“行滿,今天多虧了你,若不是你和須陀打探到了萬智光的陰謀,只怕我真要著了這奸賊的道兒,只是你說這信不能毀,信使也不能殺,又是為何?”

王世充笑道:“大帥,我們還得將計就計才是,今天我假意投靠萬智光,讓他寫信給蜀王,派使者過來查這黃金,就是給大帥充分的時間來處理掉黃金,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清楚,這些黃金已經被人盯上,是禍不是福,如果大帥還貪著這點小利,必將禍及自身。”

史萬歲還是有點舍不得,他沉吟了一下,說道:“其實就算蜀王知道了黃金的事又能如何?我只說這些是搜查寧州的叛匪各部時的繳獲,若是皇上追問起來,大不了我上交國庫,若是風平浪靜,我們還是按原來的計劃分,蜀王又能奈我何?”

王世充搖了搖頭:“大帥,如果你不是放了爨翫兄弟,那你這個做法一點事也沒有,可是你收金縱敵在先,若是寧州出了事,那你這些本來算不上大事的行為,就會給抓住把柄,皇上上次能原諒韓擒虎將軍洗劫陳朝內庫,是因為陳朝滅亡,江南安定,但若是寧州再叛,皇上又知道您收黃金放爨翫的事,那就麻煩了。”

史萬歲傲然道:“寧州這次經過本帥的清洗,各部男丁損失大半,哪有反抗之力,我們手上還有各部的幾百個人質,都是各部頭人的親兒子,再說源師還帶了一萬蜀兵坐鎮,諒他們也反不起來。”

王世充嘆了口氣:“大帥,我實在是覺得您過於樂觀了,您不是不知道蜀兵從將到兵,打仗不行,敲榨勒索那可是不遺余力,就您追擊爨翫那一個月,萬智光和源師都生生地從那些小部落刮出二十箱黃金,現在沒了人管源師,他還不挖地三尺啊。再說爨翫和那些頭人,他們確實沒了扯旗造反的實力,但若是躲進深山,不奉王化,跟朝廷打起遊擊戰來,那跟謀反又有何異呢?到時候皇上一樣會追究你的責任的,爨翫和爨震都是些心如虎狼的家夥,才不會為了個兒子就投鼠忌器。”

史萬歲聽得頭上開始冒汗,他開始後悔起自己過於自信,對危機估計不足,還不如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看得透徹,於是史萬歲嘆了口氣:“這麽說,只有把這些黃金沉到江裏,來個抵死不認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現在回去再抓爨翫已經是不可能了,只有毀掉物證。蜀王如果抓不到大帥的黃金,那也無法向皇上上奏說您收錢的事,即使寧州再叛,也不關大帥的事,到時候您只需要說自己是一心為國,放爨翫和爨震也是為了宣揚我大隋的恩德,有利於收拾當地的人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