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濁世橫流湧清泉

“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訊其末,惟怪之欲聞。

古之為民者四,今之為民者六。

古之教者處其一,今之教者處其三。

農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

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

賈之家一,而資焉之家六。

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

鐵心源再一次背誦了《原道》的中篇,放下書本問先生:“先生,書中說古有四民,指的是士農工商,現在我們有六民,也就是士農工商再加上和尚,道士。這樣一來種地的人就少了,做工的人就少了,經營買賣的人也就少了,而坐享其成的人自然就多了,工商農自然付出的也就比以前多了,一旦出現了這樣的情形,是不是天下就要大亂了?百姓就要造反了?”

眼看著張大戶家的兒子又在挨板子,那哭聲淒慘的讓鐵心源都聽不下去了,昨天的對偶句子,這家夥又沒有背下來。

看在這家夥每天早上孝敬自己一直大果子的份上,救他一次。

郭先生聽到鐵心源在問自己正經學問,就把寬大的戒尺丟在一邊,喘勻了氣之後沉聲回答。

“讀先哲文章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先哲當時身處的環境,文正公當年正在極力主張抑制僧道的發展,口氣自然會偏重一些,文中說的是最壞的結果,而非立刻要發生的事件。

但是,你一定要記住,天綱四維不可錯亂,不能輕易地刪減,農太多,則國家無錢,商賈太多,則國家無糧。工多則國家必然會修建大量的建築,工太少,則明間所用之器具就會不足。

你剛才問的那個問題是一個輪回問題,在考慮一民的問題的時候,就必須同時考慮四民的問題,否則就會出問題。

而這個問題就是天下盜匪四起。”

鐵心源見張大戶的兒子用哀求的眼光看自己,遂張嘴道:“先生,如果有人是天生的賊骨頭呢?”

“誅之!”

先生的臉色已經不對勁了,鐵心源連忙點頭表示受教,重新拿起自己的那篇《原道》繼續誦讀。

一心二用是鐵心源自己開發出來的本事,所以他嘴裏滔滔不絕的念著文章,心裏卻在思考等一會如何面對歐陽修他們。

對於騙子來說,抓住一個人往死裏騙那是最下流的。

如果一個騙子騙了一百貫錢,如果這一百貫來自數百人的話不是什麽問題,不過是財富稍微平均一下而已。

如果抓住一個人往死裏騙,弄到了一百貫錢,這就很有可能出人命官司,一旦官府開始追究,騙子就是騙子,根本就經不起推敲的。騙子除了跑路之外實在是沒有什麽路好走,生意自然也就絕了。

水珠兒早就不認為自己是乞丐了。

確實,他身上穿的衣衫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身上穿的衣衫還要好些,如果手裏再拿上一塊米糕,那就完全是富人家的孩子了。

所以他的胸膛挺得很高,米糕舍不得吃,但是卻一定要高高的舉起來,路過那些沿街乞討的小乞丐的時候,還故意學大人的模樣咳嗽兩聲,示意那個小乞丐看自己手裏的米糕。

以前的時候,這些有丐幫當靠山的孩子吃食要比他們好一些,那個時候水珠兒做夢都想吃一塊白花花的蒸餅……

鐵心源的注意方向自然是和水珠兒是不同的,他看到狐狸蹲在一家香粉鋪子前面不斷地甩尾巴,狗一樣的在討好別人。

這樣的事情發生在狗身上很自然的,他家的狐狸一向高傲,從來都不會為一塊雞肉,或者別的什麽吃食就去無原則的討好別人,今天是怎麽了?

走近一看,鐵心源的鼻子都要氣歪了,能讓他家狐狸無原則的成了這樣子,原因就出在一個熟悉的小姑娘懷裏抱著的另外一只狐狸……那只狐狸貌似是只母狐狸。

鐵心源想把狐狸拖走,這家夥居然開始耍死狗,趴在地上不動彈,即便是脖子被鐵心源拖得很長,四只爪子依舊死死地摳在地上不想走。

一只粉嫩的拳頭飛過來,砸在鐵心源的鼻子上,打的他眼冒金星,眨巴幾下眼睛才驅趕走了金星,透過朦朧的淚水終於看清楚了這個毆打自己的畜生。

誰家的小姑娘的身體會被小裙子勒的像蠶一樣?

除了閣淵先生家的小姑娘之外,沒別人,滿東京城想找出一個比她還要胖的小姑娘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登徒子,下流!”

捂著鼻子的鐵心源甕聲甕氣地怒道:“我下流什麽了?”

“你看看你家的狐狸!”

鐵心源奇怪的朝自己狐狸瞅瞅,這才發現這個不要臉的混蛋竟然四肢朝天,胯下的不文之物在雪白的皮毛之中顯得格外的顯眼。

鐵心源一個虎撲,抱著狐狸把他的身子翻過來,仰著頭看門神一般的小姑娘道:“他只是一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