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8頁)

“行,還有件事兒,我想去報考新式學堂。”

“新式學堂和私塾先生授課有什麽不同嗎?”張李氏問道。說起新式學堂和私塾先生授課的區別,張幼林的話就多了:“新式學堂教的東西,比私塾先生講的有意思多了,您瞧,都什麽年月了,這私塾先生還是老一套經史子集的,多少年都沒有變化。聽說,人家新式學堂教各國史略、數理啟蒙、翻譯公文,還有天文測算、萬國公法、地理金石……”

張李氏點點頭:“那倒是好事兒啊,難怪繼林也跟我商量,要去報考新式學堂呢,兒子啊,你去吧,媽同意。”她痛快地答應了。

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簡稱“總理衙門”,是大清國為辦理洋務及外交事務而特設的中央機構,於1861年1月20日由鹹豐皇帝批準成立。總理衙門位於京城的東堂子胡同49號院內,這裏原是文華殿大學士、首席軍機大臣賽尚阿的宅邸,經過改建,東半部成為京師同文館——也就是張幼林向往的那所新式學堂的校址,西半部開辟為各部院大臣與各國使節進行外交活動的場所,也是官員們的辦公處。

那天下午,總理衙門章京王雨軒正在埋首撰寫給法國公使的一篇公文,衙役輕輕地走進來,呈給他一個裝潢精美的冊子:“大人,這是琉璃廠榮寶齋的人送來的。”

王雨軒擡起頭來,顯得很詫異:“我沒跟榮寶齋訂什麽呀……”他接過了冊子,瞟了一眼,就隨手扔到了一邊,繼續撰寫公文。

天色漸晚,衙役進來掌燈,王雨軒放下毛筆,攥了攥發麻的手,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收拾了一下東西,回家了。莊虎臣差人送來的冊子,靜靜地躺在王雨軒的桌子上,被其他的文件蓋住了一半兒。

幾天以後,楊憲基因為一件公事來找王雨軒,他坐在王雨軒的對面:“王大人,這個案子涉及洋人,我們刑部不好獨斷,特意來跟您商量。”

王雨軒的手下意識地輕輕敲著桌子,面有難色:“這涉及洋人的事兒,不好辦啊!楊大人,容我想想。”說罷,王雨軒裝了一袋煙,用火石點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沒有再理會楊憲基。

楊憲基等得無聊,順手拿起王雨軒桌子上被文件蓋住一半兒的冊子翻看起來。

楊憲基看得津津有味,王雨軒有些好奇:“楊大人,您看什麽呢?”楊憲基沒擡頭,揮了揮手裏的冊子:“你案子上的縉紳。”

“縉紳?我哪兒來的縉紳呀?”王雨軒莫名其妙,楊憲基只顧著低頭看手裏的縉紳,沒有應答。王雨軒站起身來走過去,楊憲基把縉紳遞給了他。縉紳的封面是黃底紅字,印刷精美,右下角刻著一行小字:榮寶齋制。

“這是哪兒來的呀?”王雨軒思忖著,片刻,他一拍腦袋,“噢,想起來了,榮寶齋的人前天送來的。”

“能不能借我看兩天?”

“行啊,”王雨軒把縉紳還給了楊憲基,“這上面有什麽新鮮玩意兒嗎?”

“縉紳能有什麽新鮮玩意兒,不過,這上面的官員名錄可都是最新的,”楊憲基翻到其中一頁,“您看,趙維剛,趙大人被免職;周武言,周大人頂替,這可都是乾清門外,五六天以前才張榜公布的呀。”

王雨軒湊上去:“嘿,還真是最新的。”

這時,一個筆貼式走進來:“王大人……”筆貼式看看楊憲基,欲言又止。楊憲基趕緊站起身來:“王大人,您忙著,要不然,這案子您先琢磨琢磨,我回去了,改日再來,這縉紳……”

“您先瞧去吧,別忘了,下回給我帶過來。”

“一定!”

送走了楊憲基,王雨軒坐回到椅子上,自言自語:“一本過了時的縉紳,到了榮寶齋,可就舊貌換新顏了……”

楊憲基這些日子公務繁忙,腦子裏的事情裝得太多就不免丟三落四,他從王雨軒那兒借來的縉紳就不知放在了何處,衙門、家裏都沒有,明天還得還給人家呢,他想了想,又急匆匆地趕往了秋月的住處。

進到小院裏來,楊憲基沒說什麽就開始翻箱倒櫃,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秋月挺納悶:“楊大人,您找什麽?”

“看見我那本縉紳了嗎?我記不清是否帶回來了。”

秋月搖搖頭:“沒見到,您放在衙門裏了吧?是不是有人拿錯了?”

“拿錯了倒好,就怕是拿走了不還回來,我可怎麽向王大人交待呀!”楊憲基發起愁來。

“別著急。”秋月也幫著找,倆人邊找邊聊。

“要說拿它當寶貝,也就是我們這些個做官的,別人要它,還真沒多大用處。”

“做官兒的為什麽拿它當寶貝呢?”

“這縉紳的用處妙不可言,就拿我來說,調到京城的時間不長,除了以前的故舊,別的人,上上下下都不大熟悉,不熟悉就不好辦事兒啊,這官場上,你不知道誰跟誰是什麽關系,哪句話說不對付,就把人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