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第4/4頁)

拉爾夫不理睬她,竭力想著全部的可能性。“咱們數一數,還有哪些親戚活著呢?”

傑拉德對內森說:“我猜伯爵夫人也死了吧?”

“沒有,老爺。菲莉帕夫人還健在。還有她的女兒奧狄拉。”

“啊!”傑拉德說,“這麽說,無論國王選中誰,都要娶菲莉帕,以成為伯爵。”

拉爾夫恍然大悟。他從少年時就夢想著娶菲莉帕夫人。如今有了機遇,他的野心可以一箭雙雕地實現了。

但他是已婚的。

傑拉德說:“就是這麽回事了。”他向椅子上一靠,他的激動來得疾,也去得快。

拉爾夫看了看蒂莉,她正一邊喂奶一邊哭泣。她年齡只有十五歲,個子勉強五英尺高,卻如同一座城堡,矗立在他和他夢寐以求的前途之間。

他痛恨她。

威廉伯爵的葬禮在王橋大教堂舉行。除去托馬斯兄弟,已經沒有修士了,不過亨利主教主持了儀式,修女們唱了聖歌。菲莉帕夫人和奧狄拉小姐都戴著厚厚的面紗,跟在棺材後面。拉爾夫發現,盡管在場的人都演戲似的穿著黑色喪服,卻缺乏出席要人葬禮慣有的莊重感情,歷史時刻流逝的場景如同大河的流淌。每天到處都有人死去,連貴族的死亡如今也司空見慣了。

他不曉得,與會的人群中是否有人受到了感染,甚至此時此刻就在通過他的呼吸或眼中看不見的目光傳播著疾病。想到這裏,拉爾夫不禁發抖。他曾多次面臨死亡,學會了在戰鬥中控制畏懼情緒;但疫病這敵人卻是無法對壘的。瘟疫這個殺手從背後捅你一刀,不等你看到它就早已溜走了。拉爾夫打了個冷戰,竭力不去想它。

拉爾夫身邊是高個子的格利高裏·朗費羅爵士,這位律師此前曾多次介入與王橋相關的訴訟。格利高裏如今是國王樞密院的一員,該機構由一群技術專家組成,為王室出謀劃策——不是就國王應做之事,那是議會的功能,而是就國王應如何辦成那些事情提出建議。

王家通告常常在教堂的祈禱活動,尤其像這樣的重大儀式上宣布。今天,亨利主教便借機解釋了新的雇工法令。拉爾夫猜想,是格利高裏爵士帶來了這一消息,並留下來看看人們接受時的反應。

拉爾夫認真地聽著。他從未被議會召去過,但他曾對威廉爵士和彼得·傑夫裏斯爵士談及勞動危機,威廉是上院成員,彼得則是下院中夏陵的代表;因此他了解討論的情況。

“每個人都必須為他居住地的領主工作,而不準遷往另一村或為另一主人工作,除非他的領主豁免他。”主教說。

拉爾夫歡欣鼓舞。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法令,但他還是為終於成為官方法令而慶幸。

在瘟疫之前,從來沒有過勞動力短缺的現象。相反,許多村莊都勞力過剩,不知應該如何處理。當無地的人找不到付工錢的工作時,便只好求告於領主發善心——無論幫不幫忙,對領主都是很棘手的事情。因此,他們若是願意遷到別處,領主會如釋重負,當然就不需要動用法律來限制他們出走。眼下雇工們都處於主動地位——這種局面顯然不容許繼續下去。

主教宣講之後,與會的人們發出贊同的議論聲。王橋鎮民本身受影響不大,但那些從鄉下趕來參加葬禮的人,主要都是雇主而不是雇工。新法律就是由他們為自己制定的。

主教繼續說:“現在,要求、提供或接受高於一三四七年同等工作的工錢,都是犯罪。”

拉爾夫點頭同意。連待在村裏沒走的雇工都在要求漲工錢。他希望,這一法律會制止這股風氣。

格利高裏爵士與他目光相通。“我看到你點頭了,”他說,“你是贊成的吧?”

“正是我們所需要的,”拉爾夫說,“我會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裏強制執行這條法律。有兩三個從我領地外逃的人,我特別要帶回來的。”

“要是可以的話,我就跟你一起去,”那律師說道,“我倒要看看事情是如何辦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