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第3/4頁)

梅爾辛覺得受了委屈,並不是他引起這種個人恩怨的。但他要是這麽說,看上去仍像是在糾纏個人恩怨。所以他就不再說什麽了,不過心想,埃爾弗裏克一向狡猾。

“喬是對的,”比爾·瓦特金說,“我們來這裏可不是為了聽埃爾弗裏克和梅爾辛吵嘴的。”

比爾一意把他和埃爾弗裏克等量齊觀,讓梅爾辛感到難辦。一般地講,公會會員們喜歡他而對埃爾弗裏克感到不快,從橋梁裂縫的爭論以來就是這樣了。實際上,若是馬克健在的話,他們就會讓埃爾弗裏克下台了。可是事情發生了變化。

梅爾辛說:“我們能不能回到這個問題上:就是為凱瑞絲當女副院長一事去籲請主教呢?”

“我反對,”埃爾弗裏克說,“戈德溫副院長想要伊麗莎白當。”

一個新的聲音發言了。“我贊成埃爾弗裏克。我們不想跟副院長神父爭論。”那是蠟燭商馬塞爾,他有合同,要為修道院提供蠟燭。戈德溫是他的最大買主。梅爾辛對此並不奇怪。

然而,接下來發言的人卻讓他大吃一驚。那是建築匠師傑列米阿,他說:“我認為我們不該傾向被斥為異端的人。”他還向地板一左一右啐了兩口唾沫,並在胸前畫了十字。

梅爾辛驚愕之下一時答不出話來了。傑列米阿一向迷信,畏首畏尾,但梅爾辛從來沒想到,他竟然發展到背棄他的師傅的地步。

這時輪到貝茜挺身為凱瑞絲辯護了。“那種指控始終就荒唐可笑。”她說。

“可也從來沒被駁倒過。”傑列米阿說。

梅爾辛瞪著他,但傑列米阿沒有看他的目光。“你腦子裏想的是什麽,吉米?”梅爾辛說。

“我不想死於瘟疫,”傑列米阿說,“你聽了布道了。誰使用了異教的療法就該走開。我們談的是請求主教任命她當副院長——那就不是讓她走開了!”

有一陣低聲議論表示贊同,梅爾辛意識到,輿論的主流變了。其余的人雖然不像傑列米阿那樣輕信,但也都跟他一樣心懷恐懼。這場瘟疫嚇壞了他們大家,讓他們喪失了理智。戈德溫的布道比梅爾辛想象的還要奏效。

他都想放棄了——這時他想到了凱瑞絲,想到了她那疲憊與失落的樣子,於是他又努力了一下。“我在佛羅倫薩已經經歷了一次了,”他說,“我現在提請你們注意,教士和修士不會拯救任何人不死於瘟疫的。你們把這鎮子拱手交給了戈德溫,到頭來會一無所獲的。”

傑列米阿說:“這說法聽起來太像褻瀆神靈了。”

梅爾辛四下看了一圈。別人都同意傑列米阿。他們嚇得不會有條理地思維了。他再也無能為力了。

他們決定不對女副院長的選舉采取行動,不久之後,會議便不歡而散,會員們從爐火中取了燃柴,照著路回家。

梅爾辛覺得太晚了,沒法通知凱瑞絲了——修女和修士一樣,天一黑就上床,淩晨就起身的。然而,有一個裹著羊毛大披風的身影候在公會大廳之外,他吃了一驚,火把照亮的是凱瑞絲煩惱的面孔。“怎麽樣了?”她焦慮地問。

“我失敗了,”他說,“真對不起。”

火把的光照著她那受傷的面容。“他們說些什麽?”

“他們不想插手。他們信了布道詞。”

“一群傻瓜。”

他們沿著主街並肩走著。在修道院門口,梅爾辛說:“離開修道院吧,凱瑞絲。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自己。你在伊麗莎白手下沒法工作的。她恨你,你想幹什麽她都會擋道的。”

“她還沒取勝呢。”

“她會的,不過——這是你自己說的。背棄你的誓言,嫁給我吧。”

“婚姻也是一種誓言。既然我能打破我對上帝的誓言,你為什麽會相信我對你的承諾呢?”

他笑了。“我寧可冒險一試。”

“讓我想想看。”

“你已經想了幾個月了,”梅爾辛不高興地說,“你要是現在不離開修道院,你就永遠離不開了。”

“我現在不能離開。人們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我。”

他有點生氣了。“我不會永遠求下去的。”

“我知道。”

“事實上,過了今晚,我就不會再求你了。”

她哭了。“真對不起,可是我不能在瘟疫肆虐時撇下醫院不管。”

“醫院。”

“還有鎮上的人。”

“可你自己呢?”

他手中火把的光照著她的淚水閃亮。“他們太需要我了。”

“他們,所有的都算,全是忘恩負義的人——修女、修士、鎮民。我算知道了,天啊。”

“這沒有任何區別。”

他點點頭,接受了她的決定,按下了他自私的氣惱。“你既然這麽想,你就盡你的職責吧。”

“感謝你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