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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士親王的部隊率先出發,接著是國王的隊伍,然後是輜重隊,最後是殿後的隊伍。偵察兵已被派出,弄清法軍還有多遠。拉爾夫在前鋒的隊列中,追隨著十六歲的親王,親王和他父親有著同樣的名字:愛德華。

他們希望在渡口涉過索姆河來使法蘭西人大吃一驚。昨夜裏國王說:“幹得好,拉爾夫·菲茨傑拉德。”拉爾夫早已知曉,這種話沒什麽意思,他曾經為愛德華國王、羅蘭伯爵及其他貴族完成了眾多有用或勇敢的任務,但他仍未被封為騎士。在今天這場合,他感到有些怨恨。今天他的生命和以往一樣都處於危險之中,他為自己找到了一條逃跑之路實在高興,已經不在意別人是否把拯救了全軍的功勞歸於他了。

在他們行進之中,十多名指揮官和副指揮官不停地巡邏:率隊走向正確的方向,保持隊形完整,維系隊伍之間的距離,聚攏掉隊的散兵。指揮官都是貴族,這樣才有權威下命令。愛德華國王對於有序的行軍十分認真。

他們向北行進。地面緩緩地上坡,到了一處可以遙望河口的閃光的高崗。從那裏下坡,穿過一片莊稼地。當他們走過村莊時,指揮官們都確保沒有搶劫現象,因為他們不想攜帶多余的行李渡河。他們還控制著不準放火燒莊稼,擔心濃煙將他們的確切位置暴露給敵人。

當先頭部隊到達塞因維爾時,太陽剛要升起。村莊坐落在一處陡岸上,高出水面三十英尺。拉爾夫從岸邊望過去,是一片令人生畏的障礙:河水和泥灘足有一英裏半那麽寬。他能夠看到河底白花花的石頭,標出了渡河線路。河口對岸是一座青山。當太陽從他右面升起時,他看到對岸的堤坡有金屬的閃光和顏色的晃動。他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

越來越亮的陽光證實了他的疑慮:敵人正在守候著他們。法蘭西人當然知道渡口的所在,一位明智的指揮官預見到了英格蘭人可能會找到渡口。雙方都準備著出奇制勝。

拉爾夫看著水面。河水向西流去,露出潮水漸退的勢頭;但人要涉水過河還是太深。他們只好等待。

英軍繼續在岸邊集結,每時每刻都有上百人到來。若是國王這會兒打算讓隊伍調頭返回,混亂將是一場夢魘。

一名偵察兵回來了,拉爾夫聽著他向威爾士親王陳述消息。腓力國王的軍隊已經從阿布維爾出發,向河的這一岸推進。

那名偵察兵又受命去確定法軍移師的速度。

拉爾夫心懷恐懼地想,已經無路可退了;英格蘭人只有過河一條路了。

他打量著對岸,想估計一下北岸駐有多少法軍。他想,不止一千吧。但更大的危險來自從阿布維爾跟蹤而至的幾萬大軍。拉爾夫從與法軍的多次遭遇中體會到,他們是十分勇敢的——有時是蠻幹——卻紀律松弛。他們行軍時沒有隊形,他們不服從命令,在守候才更加明智時偏要進攻,以顯示勇氣。但是他們如果能夠克服散漫的習慣,並於幾小時後趕到這裏的話,他們就會在愛德華國王的隊伍半渡之時抓住戰機。英軍遭到兩岸夾擊,就會被消滅光。

過去六個星期中他們犯下的罪行,是無法指望寬恕的。

拉爾夫想到了鎧甲。他有一身精美的鎧甲,是七年前在康布雷從一名法軍屍體上扒下來的,可惜放在了輜重隊的一輛車上了。再者,他沒有把握能夠穿著那樣的拖累趟過一英裏半寬的河水和泥灘。他此時頭戴鋼盔,身穿短款的披肩鎖子甲,行軍時他只能如此了。這是不得已的辦法。別的人也都穿著類似的護具。大多數步兵卻把頭盔吊在腰帶上,在與敵人近距離交鋒前才戴上;沒有人在行軍時穿全套鎧甲的。

太陽在東方高高升起。水面下降到只齊膝蓋深了。從國王的隨從中趕來的貴族傳令開始渡河。羅蘭伯爵的兒子,卡斯特的威廉,帶來了給拉爾夫小隊的指令。“弓箭手走在前面,一接近對岸,馬上放箭。”威廉告訴他們。拉爾夫冷冷地看著他。拉爾夫沒有忘記威廉曾經為了在過去六周中半數英軍都曾幹過的類似行為要把他絞死。“等你們上岸之後,弓箭手分散到左右兩翼,讓騎士和士兵通過。”拉爾夫心想,這事聽著簡單;命令總是這樣。但這將是一場血戰,敵軍在對岸的陡坡上布下了完美的陣地,瞄準正在掙紮著渡河而毫無抵抗力的英軍士兵。

休·叠斯潘薩的人馬,扛著他的醒目的白底黑圖號旗,擔任前鋒。他的弓箭手趟進了河裏,把弓舉在水面之上,騎兵和步兵隨後紛紛下水。羅蘭的隊伍緊隨其後,拉爾夫和阿蘭很快就騎馬過河了。

一英裏半的路程走起來不算遠,但拉爾夫此刻才認識到,趟起水來,哪怕對馬匹,也是長路了。水深不定:一些地方,他們走在水面上的松軟的泥地上,另一些地方,水要沒到步兵的腰部,很快就人困馬乏了。八月份的太陽照在他們當頂,而他們精濕的雙腳凍得發麻。整個涉渡期間,他們只要向前望,就能越來越清楚地看到,敵人正在北岸守候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