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第3/6頁)

從廚師莫爾德溫開始的病症,如同夏日的烈火一般傳遍了羊毛集市的人群。星期一,從醫院跳到了客棧,然後在星期二又從外來客人傳到了鎮上居民。凱瑞絲在她的本子上記下了其症征:開始是胃疼,很快就轉為上吐下瀉,持續發病在一晝夜至兩晝夜之間。對成年人危害不大,但老年人和嬰兒會因此致死。

星期三,疫症傳到女子學校的修女和兒童那兒。梅爾和蒂莉都受到了感染。凱瑞絲在貝爾客棧找到了博納文圖拉,憂心忡忡地問他,意大利醫生對這種疫病有沒有什麽治療方法。“沒有藥方,”他說,“反正沒有一種是管用的,盡管醫生幾乎總在開出什麽藥方,只是讓人們掏更多的錢罷了。但一些阿拉伯醫生相信,這種病是可以防止傳染的。”

“噢,真的?”凱瑞絲很感興趣。商人們說,穆斯林醫生比他們的基督教同行高明,不過教士醫生對此極力否認。“怎麽辦的?”

“他們認為,這種病是病人看你而傳染的。視覺效應是由眼睛裏發出的光束觸到東西,我們就看到了——很像伸出一根手指去感覺什麽東西是不是溫的、幹的或硬的。但眼中的光束也會射出疾病。因此,只要不和病人待在同一個房間,就能避免害病。”

凱瑞絲並不相信,疾病可以由目光來散發。倘若那是真的,大教堂中一次重要禮拜之後,教眾中每一個人都會患上主教的病了。而若是國王病了,他就會感染看到他的周圍的人。這是肯定要引起一些人注意的。

然而,不要和病人同住一室的說法似乎令人信服。就在這醫院裏,莫爾德溫的病似乎從患者傳到了近旁的人:病人的妻子和家人是最先得病的,隨後便是鄰床住的人。

她還觀察到,某些類型的疾病——胃絞痛,咳嗽和感冒,以及各種皰疹——似乎常在集市和市場期間發作;看來,這種病顯然是通過某種方式,從一個人傳給另一個人的。

星期三晚飯時分,醫院中的半數客人都已患上這種病;隨後到了星期四上午,所有的客人都病了。好幾名修道院的仆人也病倒了,所以凱瑞絲缺少了做清潔的人手。

塞西莉亞嬤嬤看到了早餐時刻的混亂,便提議關閉醫院。

凱瑞絲對什麽主意都加以考慮。她對自己無力戰勝疫病,對她醫院中的臟亂,感到意志消沉。“可是讓人們睡哪兒呢?”她說。

“把他們送到客棧去。”

“客棧也有同樣的問題。我們可以把他們安置在大教堂裏。”

塞西莉亞搖起頭。“在唱詩班席有禮拜活動時,戈德溫是不會讓農民們在中殿裏嘔吐的。”

“不管他們睡在什麽地方,我們都得把病人和健康人隔離開來。按照博納文圖拉的說法,這是阻止疫病蔓延的辦法。”

“有道理。”

凱瑞絲又想起一個新招,雖然她先前沒有想到,但那件事似乎一下子顯而易見了。“也許我們不該只是改善醫院,”她說,“也許我們該建一所新醫院,專收病人,而把原有的留給朝聖者和其他健康的客人。”

塞西莉亞思慮著。“會花很多錢的。”

“我們有一百五十鎊呢。”凱瑞絲的想象力開始活躍了,“新醫院應該包含一個新藥房。我們還可以有單獨的房間給慢性病人。”

“弄清需要多少錢。你可以去問問埃爾弗裏克。”

凱瑞絲惱恨埃爾弗裏克。早在他作偽證陷害她之前,她就不喜歡他。她不想由他來建她的新醫院。“埃爾弗裏克正忙著建戈德溫的新宅第呢,”她說,“我寧可找傑列米阿商量。”

“隨便你。”

凱瑞絲對塞西莉亞湧起一陣溫情。雖說她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在紀律上嚴格要求,但她總給手下留出余地,讓她們自行決定。她一向都很理解凱瑞絲的內心沖突。塞西莉亞並沒有設法壓抑凱瑞絲的那些激情,而是加以利用。她分配給凱瑞絲工作,讓她投入其中,並為她的叛逆能量提供宣泄的途徑。凱瑞絲自忖,此時我顯然不能應付我面臨的危機,但我的上司卻平靜地告訴我,要用一個新的長期項目努力向前。“謝謝你,塞西莉亞嬤嬤。”她說。

那天下午,她和傑列米阿一起繞過修道院的地界,並向他解釋她的希望。他還像先前一樣迷信,把日常瑣事也要看成是聖哲和魔鬼的作為。然而,他畢竟是個充滿想象力的建築匠師,對新觀念很開放:他是跟梅爾辛學的嘛。他們很快就定下了新醫院的地址:緊靠現有的廚房區的南緣。這裏遠離其余的建築物,所以病人與健康人接觸少,而食物又不必運得太遠,況且依舊可以很方便地從女修道院走到新建築去。新醫院有藥房、新廁所,樓上則是單獨的房間,傑列米阿認為要花費大約一百鎊——那筆捐贈的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