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第4/7頁)

“你挺多疑的。”他怨氣十足地說。

凱瑞絲冷冷地大笑。“從你嘴裏說出來,菲利蒙,倒是蠻有諷刺意味的。”

他裝出受到傷害的樣子。“我不明白你打算說什麽。”

貝絲又說話了,竭力打圓場。“我只是想帶凱瑞絲來看看,因為她問了我沒想到的問題。”

凱瑞絲說:“比如說,我們怎麽才能有把握,讓修士們不會取出修女們的錢呢?”

“我來給你看看。”貝絲說。墻上一只勾子上掛著一根結實的橡木長棍。她用它作撬棍,撬起了一塊地板石。底下是一個洞,藏著一只箍鐵皮的櫃子。“我們有一只帶鎖的匣子,可以剛好放進這樣的拱室中,”她說。她伸手進去,拿出了那個匣子。

凱瑞絲檢查了一下。那匣子看來做得很結實。頂蓋裝著合頁,扣子由鐵制的環箍扣鎖加了保險。“我們在哪兒弄到的鎖?”她問。

“鐵匠克裏斯托弗做的。”

這樣就好。克裏斯托弗是個信譽卓著的王橋居民,他不會把復制的鑰匙賣給竊賊來毀掉自己的名聲的。

凱瑞絲對這種安置挑不出毛病。她的憂慮或許是多余的。她轉過身要走。

埃爾弗裏克出現了,還有一個提著一只口袋的學徒跟著。“把這個警告掛起來沒事吧?”埃爾弗裏克問。

菲利蒙答道:“沒事,請動手吧。”

埃爾弗裏克的助手從他的口袋裏取出了像一大塊皮革似的東西。

貝絲問:“那是什麽?”

菲利蒙說:“等一下你就明白了。”

那名學徒舉著那東西抵在門上。

“我一直在等著這東西幹透,”菲利蒙說,“這是吉爾伯特·赫裏福德的人皮。”

貝絲嚇得叫出了聲。

凱瑞絲說:“太惡心了。”

那張人皮已經發黃,頭發從頭皮上向下掉,但還可以看出面貌:耳朵、兩個眼洞和一張嘴的口子,像是獰笑。

“這就可以把盜賊嚇跑了。”菲利蒙滿意地說。

埃爾弗裏克取出一把錘子,動手把人皮釘在金庫的門上。

兩位修女走了。戈德溫和菲利蒙等著埃爾弗裏克幹完那項可憎的任務,然後他倆就回到了金庫裏邊。

戈德溫說:“我認為,我們現在就安全了。”

菲利蒙點點頭:“凱瑞絲是個多疑的女人,但她的一切問題都得到了滿意的回答。”

“這麽說……”

菲利蒙關上門,上了鎖。然後他擡起修女的兩個拱室之一上面的石板,把櫃子取了出來。

“貝絲姐妹在修女區的某處地方存放著少量的現金,供平日之需,”他向戈德溫解釋,“她來這兒只是為存或取大筆的款子。她總去另一個拱室,那裏存的主要是銀便士。她幾乎從來不開這個放這筆捐資的櫃子。”

他把匣子轉過來,看著背面的合頁。合頁由四根釘子固定在木頭上。他從衣兜裏取出一只扁扁的鋼鑿和一把鉗子。戈德溫想不出他從哪兒弄來的這些工具,但沒有打聽。有時候,最好還是別知道太多細節。

菲利蒙把鋼鑿的薄刃插進合頁的邊下,用力撬著。合頁從木頭上稍稍松動了,他再向裏伸進鑿子。他耐心而精巧地幹著,小心地不讓損傷隨便一眼就看出來。合頁的平面漸漸松動了,釘子隨之突了出來。當釘子突出到足夠長度,他就用鉗子夾住釘頭,把釘子一個個拔了出來。這時他就取下合頁,掀起了匣蓋。

“這就是桑伯裏那個虔誠的婦女捐的錢了。”

戈德溫往匣子裏看著。那些錢全是威尼斯金幣。金幣的一面是威尼斯的總督跪在聖馬可面前的形象,另一面是被群星簇擁的聖母馬利亞,表示她在天上。金幣是可以用來與佛羅倫薩的金幣交換的,大小、重量和含金量都一樣。一枚金幣值三先令,或三十六個英格蘭銀便士。英格蘭此時已經有了自己的金幣,是愛德華國王——以及貴族、半貴族、四分之一貴族——的發明,不過剛剛流通了不足兩年,還沒有取代外國金幣。

戈德溫取出了五十枚威尼斯金幣,價值七鎊十先令。菲利蒙合上匣蓋,用一塊薄皮裹住每一根釘子,釘回去時不致松動,然後裝好合頁。他把匣子放回拱室,放下石板,扣嚴洞孔。

“她們遲早一定會注意到丟了錢的。”他說。

“也許好幾年都發現不了呢,”戈德溫說,“事到臨頭時,我們再考慮怎麽辦。”

他們走了出去,戈德溫鎖好了門。

戈德溫說:“把埃爾弗裏克找來,和我在墓園見面。”

菲利蒙走了。戈德溫來到了副院長現有住所外面的墓園東端。那是五月中多風的一天,清新的風卷起他衣服的下擺裹住他的雙腿。一只迷途的山羊在墓碑間吃草。戈德溫沉思地瞅著那只羊。

他明知,他在冒著風險,會和修女們大吵一架的。他相信她們在一年之內或者更長的時間裏不會發現她們丟了錢的,但他並不敢肯定。當她們果真發現時,就要付出可怕的代價了。可話說回來,她們又能怎麽樣呢?他跟吉爾伯特·赫裏福德不同,他偷錢不是為了自己。他只是拿了一位虔誠婦女的捐資用於神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