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迷的反抗(第3/3頁)

美國人後來便習慣在比賽會場跳舞,與此同時,全球的足球文化也在改變。眾人樂於把運動賽事當成慶典活動,而不管此舉會有什麽影響。有個美國記者在1994年觀察到:

有些美國球迷喜歡在賽前開派對,有些人是在賽後,還有人賽前賽後都要慶祝一番。巴西人和荷蘭人說:別讓比賽中斷開心的派對……每四年一度的世界杯,球迷覺得自己就是球賽的一部分,就算自己國家的球隊沒來也沒關系。看看那五個穿著綠色和金色服裝的男人,還有那個扮成香蕉的。他們來自東京,花了四千美元飛來巴西觀看比賽。[55]

對足球迷而言,各國球隊較勁之時,民族主義是最強大的力量。但有些球迷超越民族,每一隊都支持。2002年世界杯英格蘭對丹麥的比賽中,全場有一半觀眾是日本人,盡管日本在準決賽上可能會遇上英國,但他們還是穿著紅白衫支持英格蘭。[56]當然多數的球迷對母國隊伍都非常忠心,也很關心球賽本身的細節。但運動賽事的內涵似乎不斷被掏空。上萬球迷一起唱歌、跳舞、呼喊,場面多麽壯觀,情緒多麽高昂,球賽本身的光芒都被蓋過去了。

運動賽事變成嘉年華,看來是球迷的勝利,他們打破傳統觀眾的定位,化被動為主動,把比賽變成派對。不過,顯然他們是另一群球迷。過去球迷一開始要創造的,是更好的觀賽環境與純粹的運動賽事。勞動階級的球迷負擔不起旅費出國看比賽,但美國本地的球賽門票卻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開始漲價,這一切要感謝嶄新的運動場和球員飆高的年薪。1996年,有位運動社會學家提到:“美國曲棍球、足球、籃球比賽的門票直逼五十美元,去球場看比賽成為高消費活動。下階層的人自然被排除在球場外,搞不好一般中產階級也負擔不起。”[57]在英國,全新的運動場只有座位,無站票,不僅門票變貴了,從前勞動階級專屬的看台區也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他們一起唱歌、拍手了。根據法露迪的說法:“勞動階級完全被排除在運動界之外。有影響力的球迷都是有錢人跟企業家,他們付得起豪華包廂的錢,還能包下整季的座位(有些球場要價五千美元)。親臨現場看足球……就像買車一樣,得付頭期款。”[58]

球迷的族群結構變了,球賽的慶典氣氛是否還會存在,仍有待觀察。過去幾年,最有錢的球迷已經以行動表明自己不喜歡球場上的嘉年華活動。這些大老板撤退到球場裏專屬的豪華包廂,邊談生意,邊享受美食、雞尾酒,順便留意一下球賽打得如何。《美式生活》(American Way,美國飛機上流通的雜志)裏頭有一篇文章解釋為何要區隔不同階級的球迷:

某個CEO每年付一百萬美元租下運動場裏的豪華包廂,就是為了和新客戶交際談生意。他當然不會關心看台上那些擁擠的球迷。企業家最不想在私人空間裏看到的,就是在臉上塗色、對裁判罵臟話的瘋狂球迷。(諷刺的是,最忠心的球迷往往就是負擔不起昂貴、奢侈包廂的那群人。)[59]

勞動階級再也負擔不起到球場看球。去不成昔日的聚會場所,他們應該還能在運動酒吧延續運動迷狂歡的傳統。在美國,運動酒吧到處都有。而且要找到一家酒吧,裏頭沒有擺放球隊周邊商品,它的大屏幕沒有鎖定在運動頻道,那可真不容易。但就像幾百年前的鄉民足球賽和競走比賽,也許二十世紀後期多彩多姿的運動迷傳統將永遠消失。當初創造這些活動的階級,也許再也沒機會進球場狂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