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宗法(上)(第2/3頁)

如今,曹寅、曹颙兩代人先後為天子近臣,伴君如伴虎,還不曉得曹家將來會遭受什麽風雨,何必拉不相幹的人上船。

想到舊事,曹寅嘆了口氣,曉得兒子是不會願意歸宗的。

果不其然,曹颙從衙門回來,聽到父親提及此事,就請父親三思。說句不好聽的,要是曹家現下抄家,不過是抄曹寅這房,再多了就是東府,斷不會連累到豐潤那邊。

這樣的話,曹颙不會直接同父親說,省得老人家再擔心,就是點明這個意思。

豐潤本家的族親,對於曹颙來說,不過跟馬路上路人差不多。當曉得曹家長輩昔日的糾紛時,曹颙對於豐潤那邊的族人是鄙視的。

幾代人不松口,不許江寧這支歸宗,結果該占便宜還占。曹頎之父能到內務府當差,曹頎早年能為侍衛,都是曹寅的運籌。

豐潤那邊將族裏文不成、武不就的子弟,送到江寧不少,都是依附曹寅這房生活。

得了便宜還賣乖,端著本家嫡宗的架子,擺著清高的譜,曹颙真是絲毫不待見。

吃飽了才歸宗。多個本家宗子在頭上壓著,不僅是給自己找個大爺,還給兒子們找個大輩。按照宗法規矩,這宗子有權管教宗族晚輩。要是有人敢忤逆宗子的,就要按宗法論罪。

更不要說,有的宗族規矩多,連子孫聘婦,女兒嫁妝幾何,都有規矩,違了就要接受宗子的論責,或罰銀,或接受其他責罰。

出仕為官,給皇家做奴才,日子已經夠讓人郁悶;還要找個活祖宗,曹颙哪裏會願意。

曹寅見兒子的反應,在意料之中,並不惱怒,只是神色中有些悵然。

曹颙見狀,心中生愧。

他只能算是半拉古人,對於這些宗親並不當回事,父親卻是地道儒生,心裏維護的是儒家正統那一套。再說還有先祖父的遺命,古人對於孝順之道有自己的固執。

“父親,要不然再給豐潤那邊置辦些祭田,族學那邊,也多添些銀子。祖父地下有知,曉得父親是為保全曹家計,也會慈心寬慰。”曹颙稍加思量,說道。

只當花些銀子,哄得老父開心些。

曹寅點點頭,道:“颙兒說得也有道理,是為父迂腐。這些年的佛書,都白念了,看得還不若你通透。京城風雨,由你我父子二人承擔也就夠了,何必再引到豐潤。”

知子莫若父,他才不相信兒子這般說辭。

他曉得兒子性子有些清冷,待人似乎都隨意親近,實際上放在心上的沒有幾個,哪裏會顧念豐潤那邊的族人。

曹颙不顧念,曹寅卻不能不顧念。

一筆寫不出兩個“曹”字,要是太平光景,這歸宗總算是一番樂事;如今的京城,風雲變幻,別說是共富貴,怕是捆到一塊,就要共患難。

“颙兒,就算不回豐潤,你也要記得,咱們曹家是魯國公之後,不能給先人抹黑。”曹寅板起臉來,看著曹颙,正色道。

提及“魯國公”那刻,曹寅眼中是絲毫不加以掩飾的自豪,身板也不由地挺直。

魯國公曹彬,北宋開國名家,曹家家譜上的先祖之一。

曹颙卻沒有父親那般熱血,要知道在曹家本家的族譜上,還有比曹彬更有名的人在,那就是陳思王曹植。

曹植之誰,魏武帝曹操三子。

或許是忌諱帝王之說,這本家族譜上第一代並不是曹操,而是陳思王。

從三國至今一千五百余年,曹颙對於那個家譜的真實度,頗為質疑。畢竟這其中經歷改朝換代,經歷各種變遷,就是這書寫族譜的紙張,也不會保留這些年。

曹颙心裏這般想,面上還是恭敬地應道:“父親放心,兒子定當尊父親教誨,不敢行辱沒家門之事。”

曹寅的目光變得柔和,拍了拍曹颙的肩膀道:“颙兒行事,為父自然放心,不過是囑咐你一句。”

在天氣晴好時,曹寅還經常出府溜達溜達,這進了臘月,就不怎麽愛動。

曹颙想起母親所說,父親近日無聊得緊,便道:“父親,四弟即將到京,五弟也都成家。天佑與恒生他們已是入學,成家立業,也不過是一轉眼的功夫。還有天護、天陽這幾個侄兒,說長大也快。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是分宗,咱們這邊,也請父親將族規列一列,對於子孫也算有個約束,省得出現不肖子孫,壞了門風。”

曹寅聞言,眼睛一亮,道:“族法家規?是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要是當年早日發現小三染了賭,加以管教,也不會……這個賭,曹家子孫絕不能沾……”說到這裏,帶了幾分感傷。

曹碩之死,不僅是曹寅憾事,也使得曹颙心存愧疚。

他無法為自己辯解,若不是他失於管教之責,逼著父母同意將東府早早分出去,也不會有後來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