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白首(第3/5頁)

他咽了口吐沫,放下了音量,回道:“皇上,前年正月小人之主奉命到口外牧場清點凍斃牲口數,小人也曾跟著前往,所以曉得詳情。一路上只是遇到風雪,並未與人發生口角沖突,有太仆寺同行的幾位大人可以作證。”

康熙看著魏黑的臉,見他不似說謊,心裏已經信了幾分。畢竟,以曹颙的身份與性子,也不是隨意取人性命之人。

他皺眉,問道:“既是如此,那女子為何這般說?”

“回皇上話,前年春天,小人主子雖沒有遭遇口角,但是根據莊先生所知,當時確實有人買兇塞外,想要小人主子性命。為了這個,莊先生還專程打發人到口外支援。不過,他們沿途,也並未與賊人沖突。許是見事情敗露,那女子之夫被滅了口。”魏黑猶豫了一下,將前年的事如實說出。

只是為防節外生枝,他沒提到曹寅,全推到逝去的莊先生身上。

莊先生的身份,魏黑是曉得的。因此,他也不曉得,當年的事有多少是皇上知道的,多少是不知的。

“曹颙的信中提到懸賞,這是何意?”康熙沉著臉,問道。

“回皇上的話,那女子自殺前,伊大人曾問她是否因懸賞令而來。瞧著她的意思,是因懸賞的緣故,曉得小人主子是殺夫仇人,所以才喪心病狂來行刺。”因怕失言,魏黑有些不敢說了,斟酌著說了這兩句。

康熙怒哼一聲,臉色已經黑得怕人。

看著還跪在一邊的七阿哥,他不耐煩地擺擺手,道:“跪安吧,去三阿哥那邊傳朕的口諭,讓他明日頂你的缺。”

七阿哥聞言,好一會兒才反映過來,叩首道:“兒臣謝皇阿瑪體恤。”

康熙轉過身去,已經不搭理他。

七阿哥退了出去,魏黑跪在地上,惦記著太醫院那頭。

他日夜不停、快馬加鞭,從熱河到京城才用了一日半功夫。換做老胳膊、老腿的太醫,指定受不得這般趕路。

忘了跟十六阿哥提一句,不僅要挑醫術精湛的,還要挑體格好些的。

這時,就聽康熙問道:“曹颙如何?”

魏黑忙收了心神,道:“看著安靜,卻讓人擔心。”

曹颙與初瑜琴瑟和諧,在京城裏也是出了名的。康熙想起,自己打發素芯去曹府時,曹颙拒不納妾之事。

他沒有再說話,擺擺手叫魏黑退下……

……

熱河,淳王府花園,西院。

天慧摟著寶雅的脖子,倚在她懷裏,輕聲問道:“姨母,媽媽呢?”

寶雅摸了摸她的頭發,道:“你媽媽身子不舒坦,這幾日姨母照看你,要乖。”

天慧點了點頭,抿了抿小嘴唇,又問道:“那阿爹呢?”

寶雅聽了,擡起頭來,帶著幾分焦心,往裏屋望去。

屋子裏都是酒味兒,初瑜闔著眼睛,面色潮紅,躺在炕上。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解了,露出胳膊大腿。

曹颙手裏拿著一塊濕毛巾,輕輕給初瑜擦拭著。

曹颙怕有聲音吵到初瑜,屋子裏只留下喜彩、葉嬤嬤兩個打下手。

葉嬤嬤到底上了年紀,又遭遇這麽大的變故,紅腫著眼睛,身子不由地打晃。

從前日遇襲至今,初瑜一直昏迷著,昨晚開始又發起高燒。曹颙叫人拿了烈酒,不停地給初瑜擦拭降溫。

這擦完一遍,曹颙伸出手去探探初瑜的頭,又摸摸自己的,不由皺眉。效果並不明顯,還是燒得駭人。

曹颙想起今天已經打發人去行宮那邊取冰,轉過頭去,問喜彩道:“冰呢,取回沒有?”

雖說按照規矩,要每年五月初一才開冰窖,但是曹颙本身就是內務府堂官,這其中又幹系到一位皇孫郡主,齊敏那邊也不敢多事。

如今,他那邊也是急得焦頭爛額,差點就要求神拜佛去。

這熱河緝兇之事,十六阿哥是交代給他了的,卻出了這麽大的紕漏。太平盛世,尊貴的皇孫郡主遇刺,生死危機,這事如何能壓下來。

捅到禦前,他這個行宮總管,如何能跑得了幹系?

他也巴巴地過來探望,但是曹颙全副心思照看妻子,哪裏有心思待客?自然沒有見著。

這個時候,別說曹颙說要冰,就是要齊敏的半條命,他也會屁顛屁顛的奉上。

“已經取回來了,七娘拿出去鑿了,怕在這邊有動靜。”喜彩回道。

曹颙見葉嬤嬤臉色難看,身子有些不穩,上前扶住她,道:“嬤嬤兩日沒闔眼,先去歇歇吧。”

葉嬤嬤眼淚已經出來,抓了曹颙的胳膊,低聲哽咽著道:“額駙,額駙……別趕老奴,老奴怕啊……”

豈止是她怕,曹颙也怕,所以出事以來,這兩日兩夜,他片刻不敢闔眼。

聽了葉嬤嬤的話,他便不再多說,只是扶著葉嬤嬤到椅子上坐下。

對於眼前這個有點嘴碎的老婦人,曹颙曾頗為厭惡,如今卻只有感激與感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