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結親(第2/3頁)

他的聲音中透著幾分寂寥,身子堆萎著,像是個老者。

曹颙見他如此,眼前浮現出六年前馬俊得知自己得了附郭知縣後意氣風發的模樣。

雖然曉得官場糜爛,卻沒有想到竟到這個地步。

馬俊是侍郎府的嗣子,有伯父的庇護,還不得不這般,阿附權貴,其他百姓鄉紳家出來的官員,又如何能抵抗上官的淫威?

“天成,過高世皆妒,這世上有幾人能不與光同塵,都過去了,你無需自責過甚。”曹颙思量了一下,開口勸道。

他不是道德潔癖之人,對朋友也沒有什麽苛求。

就算真有冤死的百姓,餓死的災民,沒有入曹颙的眼,曹颙也生不出憐憫之心。

算算年紀,馬俊今年二十八,六年之前,才二十二歲。

原是受著家族庇佑,埋首讀書,到了官場上,這番磨練也是令人心酸。

曹颙心裏,不知該不該鄙視自己沒有原則。

只是他也不曉得,換了是他,異地為官,遇到這樣的情景會如何?

馬俊聽了曹颙的話,擡起頭來,對曹颙道:“我的行徑如此卑劣,孚若可心生鄙視了?”

曹颙搖了搖頭,道:“天成醉了,怎麽也女人似的婆媽?我也不是死捧聖賢書的毛頭小子,這些年在官場也見了不少齷齪,還會擺什麽清高姿態不成?你既已知恥,就是同那些人不同,往後行事,多加留心就是。若是真因你,餓死了一個百姓,你去救十個;因你,冤死了一個人,你去平冤十個。做到了這個地步,縱然不能良心盡安,也可睡個安穩覺。”

馬俊聞言,卻是不由怔住,半晌方道:“這是偽君子是詭辯,縱然救下十個百個,當初那個還是餓死了;平冤了十個百個,冤死的孤魂還是要索命。汙了的良心,怎麽掩飾,也是黑的啊。”

“偽君子又如何?不比天成這樣哀哀切切好得許多?偽君子還知恥,還知羞愧,還知不安。若是連這些羞愧與不安都沒了,那接下來餓死的就不是一個兩個,冤死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這樣看來,做個偽君子,不是比真小人強上許多?”曹颙看著馬俊回道:“你是偽君子,我還敢與你為友,若是你自然坦蕩,做個真小人,我倒是真要退避三舍了。”

馬俊端起面前的酒盞,一飲而盡,方喃喃道:“沒想到,孚若還是好口才,挺會開解人。”

曹颙說了半天,有些口渴,也將面前的酒喝了兩口,道:“你不過是當局者迷罷了,想明白了,就好了。”

馬俊看著曹颙,道:“還記得江寧初見,善余眼高於頂,傲氣沖天,你不言不語的,卻是待人清冷,另一種傲氣使得人不自在。就好像你站在高位,冷眼旁觀,像是誰也沒有放在眼裏。待到熟了,才曉得你不是清高的人。”

曹颙還是頭一次聽到馬俊說起這些,也不禁想起往事。

或許真是年歲不同,心境不同,現下想想,當時那種沒有負擔的日子才是真輕松自在。

馬俊伸出胳膊,用袖子將臉上的淚去了,紅著臉道:“失態,讓孚若見笑了。伯父見天的誇你,你沒事也多過去溜達溜達,老爺子會高興的。這些年你也做官,卻是到了哪裏,都是眾人稱頌。你的考績也是卓越,卻不會像我的這般名不副實。”

“都是面上光鮮罷了,傳言不能盡信。我不過是胡亂混了幾年日子,想想也沒有做什麽與國與民有益之事。不過是接著父親與嶽家的光,眾人都說好話罷了。”曹颙擺擺手道。

馬俊執了酒壺,給自己與曹颙斟滿酒,端起來道:“說在實在話,我雖自怨自艾,心裏未償沒有抱了自暴自棄之念。孚若剛剛那番偽君子論,卻似醍醐灌頂一般,使得我不敢再自欺欺人。終我後半生,這個‘偽君子’我是當定了!”說完,將酒盅舉到曹颙面前,道:“孚若可願為我做個見證?”

雖說還有酒意。但是他眼睛明亮,神志已經是清醒。

曹颙也將眼前的酒盅舉起,笑道:“自當從命。”

朋友兩人幹盡杯中酒,相視而笑,已經是另一番心境……

家事料理完畢,曹颙這邊,已經掐著手指頭,算招投標的日子。

這些日子,他也關注著京城內外情形。前面那邊的會館,已經住進了不少晉商與徽商。

年前年後,借著各種由頭,來曹家的人也不少。

到了正月末,卻是有一故人來訪,是山東日照的王魯生。

在年前往來的信中,曹颙對內務府采購也提了一句,並沒有詳細說。按照曹颙的本意,是不願王魯生趟這個渾水的。

畢竟是首次,又是像虎口奪食似的從那些內務府權貴手中得利,極其容易結怨。

王魯生待人仗義,曹颙也頗為欣賞這個漢子,兩人也算是故交好友。因此,不願他吃虧,將這其中的厲害關系,又跟王魯生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