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馳驛(第2/3頁)

稀裏糊塗的,事情就發展到這個境地。

曹寅在旁聽了,卻是唯有滿心愧疚。

雖說有曹頫的失言,但也不過是話敢話說到那裏罷了,並不是兄弟手足起了嫌隙。

如今,曹碩就這麽去了,就算沒有人斥責曹頫,想來他心裏亦是不好受。

曹寅沖曹頫擺擺手,道:“不要胡思亂想,不幹你的事兒,說到底,還是這混賬行子沒擔當。”

曹寅不會去埋怨小侄子,但是卻無法不埋怨自己。要是他這個當大伯的早些管教,何至於此?

屋子裏一片靜寂,曹寅閉著眼睛,深深地嘆了口氣。

按照古禮,十六到十九故去是“長殤”,喪儀從簡,親人晚輩服喪也是減等。不過,這訂親許嫁的青年人,不算是“殤”,要按照成人喪禮辦了。

曹碩今年十七,已經成親,算不得“長殤”,這喪事還要開始預備。

只是到底是自家侄兒,不管他是賭也好,還是偷也好,曹寅心裏埋怨是埋怨,但是也希望能讓侄兒早日入土為安。

要請陰陽師來,花點銀錢出殃榜,這樣就能給侄兒報個病逝,不用使仵作上門。雖說如此掩飾,有為了曹家名譽的緣故,但是也是為了使得侄兒死後不用再背負“懦夫”、“逆子”的名聲。

兒子與長侄都不在,剩下這兩個年歲又小,侄兒的喪事少不是得要自己料理。

衙門要使人請假,親戚們府裏要使人報喪,這邊要預備棺木,請人做法事,這要忙的事情還多。

曹寅到底上了年歲,又是突然噩耗,眼前就有些發黑。

他拄著胳膊,闔了雙眼,只覺得嗓子眼兒腥鹹。兒子要是在身邊就好了,他帶著幾分疲憊想著……

……

從京城到張家口的官道上,每隔三、四十裏,就有驛站。

想要像驛站要車馬人夫等,都要出仕相關憑證。一般官員與官府使喚憑勘合,兵部使用時,則是憑借火牌。

曹颙這一行,因背負著到外蒙大喇嘛跟前傳旨,關系到西北戰局,所以要求是“馳驛”前往。

要是馳驛者多要馬匹、多帶長隨行李,或者枉道馳驛,那就算是違反了律法,搞不好就要吃彈劾。

曹颙這邊,卻是訥爾蘇給他辦的“火牌”還有吏部的手續,周全的很,也不用擔心這個。

伊都立那邊,則是花費了一些銀錢打點,才算是勉強可了。

除了中午打了個尖外,曹颙這一行,中途換了幾次馬,傍晚時分到抵延慶縣。

在驛站前下馬時,不少人的臉色都不好看,走路都有些別扭。

說起來,這一行中,不管是皇家侍衛也好,還是曹家與伊爾根覺羅家的下仆也好,沒有幾個遭過這罪的。

這策馬狂奔,固然爽快,但是這一奔就一天,委實讓人受不得。

想著這樣的日子,或許還要十天半月,不少侍衛的臉色兒都綠了。

倒是納蘭富森與赫山這幾個,因前年同曹颙往返過外蒙古,數千裏行程也走了,還算是適應些。

最狼狽的,就數伊都立了。

雖說出京前,他信誓旦旦地說自己騎射功夫沒落下,但是在馬背上顛簸了一天,卻是使得他再也意氣不起來。

下了馬匹,他便弓著身子,嘔吐起來,將中午在路上打尖時吃尚未克化的燒餅牛肉吐了一地。

他的長隨忙遞了水袋上去,伊都立接過,使勁地灌了兩口漱漱嘴,整個人才算是有了點活氣。

曹颙在旁見了,尋思要不要勸他緩行,省得這麽遭罪。

驛站門口停著兩輛馬車,一輛裝了棺木,一輛罩著白幔帳,應是坐人的。

有個穿著孝衣的少年,站在驛站門口,同驛卒說話。

伊都立臉上添了歡喜,對曹颙笑道:“出門見棺材,升官又發財,卻是好兆頭。”

說話的聲音卻是有些大,那個小夥子聽了,轉過頭來瞪了伊都立一眼,臉上帶著幾分忿怒。

他原是要想說什麽,但是見了伊都立身上的官服後,又合了嘴,悵悵地轉過頭去。

驛丞得了消息,已經小跑著迎了出來。

見了眼前一堆侍衛,這芝麻大的官不由地有些眼暈,尋思是哪位王公相爺出京,在人群裏撒莫“貴人”。

卻是有些糊塗了,他猶豫了一下,躬身上前,湊到納蘭富森面前,道:“這位侍衛大人,這是……”

在眾人中,納蘭富森是三品服色,看著品級最高,怨不得這驛丞如此。

納蘭富森無奈地笑笑,從懷裏掏出“火牌”,給在驛丞瞧了,道:“爺們要歇一晚,按人頭備馬,明兒卯初(淩晨五點)出發。”

這“火牌”本是魏黑拿著,因這一路上每個驛站都是現下的狀況,曹颙就將“火牌”交給納蘭富森收著了。

左右也不過是個形式,也不必費口舌,同每個驛丞辯白辯白,誰才是這一行的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