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兇險(下)(第2/3頁)

除了奉天府府尹,總督倉場侍郎亦出缺。

這次,大學士舉薦的人選,一個是禮部左侍郎曹寅,一個禮部右侍郎荊山。

禮部衙門輕省,卻是同其他衙門一樣,兩位尚書、四位侍郎,六位堂官坐鎮。要說起閑散人手,足有半數。

倉場衙門主要是負責掌管漕糧驗收、“京倉”日常管理,還有北運河到京城的河工、運輸等事務,主官就是“總督倉場侍郎”。

雖說總督倉場侍郎,同六部其他侍郎一樣,都是正二品官,但是卻是權重。

用京城官場裏的話來說,這六部侍郎位分雖高,但是也不過是“二房太太”,上面壓著兩個尚書,下邊又有各司辦事的郎中。

拿著侍郎的俸祿,做著尚書的差事,要應對衙門裏的人士傾軋,倒黴的時候還要替上面大人背黑鍋。

總督倉場侍郎,卻是不同。

名義上,倉場衙門隸屬戶部,但是因涉及到漕運事務,是漕運總督管轄範圍,所以戶部鮮少插手倉場衙門之事。

倉場衙門下,內設東、西、漕等科,分別掌管京城到通州的“十三倉”。這衙門的主官,可是一等一等肥缺。

提議曹寅之人,也有揣摩聖心,故意賣好之意。

康熙聞言,卻是不由地皺眉。

這倉場事務牽扯各方利益,差事繁重不說,一不小心,就是萬丈深淵。

當年施世綸半世清名,去做了這倉場侍郎,受到四方傾軋,極是狼狽。最後,還是康熙為了保全這個臣子,將其外放,才算是保全了他。

待施世綸如此,待曹寅,康熙的情分更厚,自是不願曹寅領這個差事。

或許在別人眼中,在倉場侍郎是肥缺,能可著心的撈銀子,但是以曹寅的忠心,卻只會埋頭做事。

康熙思量了一回,道:“先由禮部右侍郎荊山署理總督倉場事務,看看其得用不得用再說。”

君臣議完事,幾位大學士跪安。

康熙揉了揉自己的右手,從炕上起來,坐著攆駕前往太後宮請安。

太後已用了早膳,正歪著炕上想事,聽了康熙到了,忙坐起身子來,臉上帶著慈色。

這些年的相處,康熙心裏待這位嫡母亦是真心孝敬。

看著她眼睛紅腫,眼睛裏不少紅血絲兒,康熙不禁有些憂心,躬身道:“皇額娘,您這是昨兒沒歇好?要不要傳太醫來瞧瞧?”

太後搖搖頭,道:“不用,就是連著做了一晚上夢……還夢見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訓斥了我,嗔怪我沒用,當年沒護好玉蔭,如今也沒照看玉蔭的孩子……”

康熙聽太後提及前事,不禁有些茫然。

昨晚沒睡好的,豈止太後一人?

就是康熙,也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總覺得影影綽綽的,像是能聽到嘆息聲。

太後見了康熙的神情,心裏不忍,拍了拍炕沿,道:“皇帝,坐吧,你也怪累的,這見天的早起料理朝政,幾十年來也是不容易。”

康熙側身坐了,看著太後花白了一半的頭發,道:“皇額娘,就算太皇太後也怪,也是怪朕,怪不到皇額娘身上。往後,皇額娘要是想找淑卿說話,就使人傳她進宮就是。”

“淑卿?”太後沉吟著:“這是她額娘給起的名字?文縐縐的,怪咬口的。瞧著她的品貌,有幾分同她額娘相似,但是卻是個有福氣的。”

“朕取的!”康熙的臉上浮出追憶之色,沉聲回道:“自打曉得她有了身子,朕便將孩子的名字圈好了,兒子就叫‘承重’、女兒叫‘淑卿’……”說到最後,卻是現出痛苦之色。

太後見他難受,心裏已是有幾分後悔提及,道:“過去的都過去了,哀家原是想著,怕是皇帝也沒有忘了她,要不然也不會讓阿哥們的名字,都照著她的名兒為首字。只是這些年不見你提,只當你的難受勁過去了……人死不能復生,再提還有什麽意思?用不了多些年,咱們娘倆兒終是要同她們去做伴兒的……如今,黃泉之下,太皇太後她們團圓,瞧著這孩子日子過的和美,心裏也當是歡喜……”

太後絮絮叨叨的,像是在開解康熙,也像是再開解自己個兒。

這事情想開了,老人家心裏也就舒坦不少,看著康熙道:“別的哀家不管,這天熱,也不用再這折騰那孩子。怎麽影影綽綽的,聽說她兒子降了官。這朝廷的事,雖說哀家不該多嘴,但到底是自己家的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別太嚴厲了。小孩子家家的,毛毛躁躁的,也不算什麽,可不是得咱們做老的,看顧著麽?”

康熙聽了太後的話,有幾分為難,也有幾分感動。

太後最是心慈,也急愛護短。這些年,宗室與蒙古王公,沒少拿太後做擋箭牌。因這個,母子兩個還曾有過離心的時候。

康熙原是最不愛聽太後這樣護短的口氣的,今兒卻是只覺得心裏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