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來客”(第2/3頁)

房間裏彌漫著一股酸臭味,曹颙惘若未聞,又叫人化了兩碗胰子水,給那老頭慣下去。胰子,就是手工肥皂。肥皂水有催吐作用,看那老頭方才的反應,這胰子水的作用差不多。

如此這般,那老頭又吐了幾次,直到最後什麽都吐不出,嘔出了半口綠色膽汁。曹颙見差不多了,又吩咐人喂了老頭一大碗牛乳。

折騰了半個時辰,等大夫到時,老頭的臉色雖然仍是灰白,嘴唇上卻有了點血色。曹颙緊繃的心放了下來,看樣子肥皂水應該有解毒作用的,只不知這老頭的傷勢如何。

那大夫半夜被人叫起,本帶著幾分怨氣的,但見其仆從都是不俗,廂房客室中擺設都比尋常富戶家的好上幾倍,自然不敢放肆。左手撫著胡須,右手食指、中指搭在病患脈上,臉色越來越沉重。診完脈後,他又細細地查看了老頭的傷口。

曹方見大夫查看完畢,遞上筆墨紙張。那大夫不接,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曹颙心裏著急,開口道:“毒,解了,怎麽?”

那大夫見眼前這小公子穿著不凡,並不同於其他人,知道是主家了,只是心裏疑惑,為何讓這樣小的孩子出來主事。聽到小公子說話暗啞,才知道嗓子不便,聽出他所問,回道:“這位老者中的毒雖解了大半,但左肋傷口過深,傷了肝膽,就是神仙來了也沒法子。用參湯吊著,交代交代後事吧!”

這病患雖然渾身又是毒又是傷的,那大夫卻沒心思理會。做大夫的,見過的病人多了,哪些是能問的,哪些是不能問的,早就心裏有數。

方才叫人去請大夫時,曹方就說過怕是傷口過深,藥石無救。曹颙心底本還存著絲期盼,沒想到真是這個結果。

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面對死亡,竟是個素未謀面的光頭老人。不知為何,曹颙只覺得冥冥中自有天意。

大夫走後,孫婆子送來了半碗參湯。因府裏有曹颙這個病人,李氏身子也弱,參湯是廚房裏常備的,熱一熱就能夠用,倒也方便。

那光頭老者被喂了半碗參湯,閉著眼睛,嘴裏嘟噥著一句:“地震……”聲音低不可聞,就連坐在床邊的曹颙,也聽不真切,只好輕輕低下頭。

“地震高崗”,曹颙的頭嗡的一下,難道就是那個“地震高崗”嗎?曹颙回頭,見眾人神色如常,確認只有自己聽到,才算放下心。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揮揮手打發大家都出去。

不管是孫婆子與繡鴛,還是曹方,都半天不挪步。雖說床上那人看著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但大家也不敢將小主子單獨留在屋子裏,萬一這老頭臨死前有什麽妄動,大家都脫不了幹系。

曹颙冷哼了一聲:“出去!”

三人沒有法子,這才慢慢地往門口移動。

等到房間裏只剩下老頭與自己,曹颙才松了口氣,低聲道:“地震高岡,一脈溪水千古秀!”

“門朝大海,三合河水萬年流!”那老頭緩緩答著,睜開了眼睛,見房間裏只有一稚齡男童,眼中閃出幾分詫異。

“紅花亭畔哪一堂?”曹颙見老頭看著自己不再吱聲,只好硬著頭皮開口。

那老頭聽曹颙的聲音,才確信“地震”一句不是自己的幻聽,可對其“紅花”這句卻覺得糊塗,問道:“小兄弟的父母怎麽稱呼,你是從他們嘴裏聽過這些的?”

曹颙怔了一下,慢慢道:“是聽我師傅說的!”

“你師傅?”老頭面色凝重,伸手拉住曹颙的胳膊,很是疑惑不解,眼前這孩子半點內力全無,看他白白嫩嫩的,更不像是練外家門派的。

“小兄弟,你師傅貴姓,人在何處?”老頭追問道。

“他沒有說姓名,只是收我做了弟子,叫我明白天父地母的道理,還說我雖不知‘四九’,卻算是半個洪家人。”曹颙信口胡說道,其實開始他只是覺得好奇,才用《鹿鼎記》中看過的天地會切口說上幾句的,後來見那老頭滿是希翼的神情,實在不忍說出實情讓他失望,只好胡編亂造。

“沒有傳授你武藝,卻同你說這些,不應該呀?”老頭迷惑不解:“那人什麽模樣,如今可在杭州?”

“他是個道士,有點邋遢,嗜酒如命,年紀有五十多歲、或者是六十多歲,或者是七八十歲!上個月去了福建,不知何時回來。”曹颙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謊言越來越多。看這老頭也快不行了,何苦還騙他,要不實話實說好了,只說是陌生人,問他有什麽後事交代。說老道,是因為上輩子被天地會稍有些了解,知道其發源地在福建、台灣一帶,門人中道、僧、尼占了很大一部分。

曹颙說得雖糊塗,那老頭卻點了點頭:“原來是蘇兄弟的弟子!”見曹颙滿臉疑惑,解釋道:“你師傅姓蘇名洪光,外號‘醉道人’,是咱們洪門五宗中的‘威宗’,一身上乘的內家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