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學堂(第2/3頁)

顧納只做未見,拿出《論語》,低聲吟誦起來。曹頌見他不理不睬,心頭火起,把餐盒往桌子上一扔,雞腿甩了出來,從顧納的衣袖上滑到地方,衣服臟了一片。

“你!”顧納瞪著曹頌,小臉通紅。

曹頌瞥了顧納一眼,得意洋洋地回到座位上。

曹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小孩子啊,真是麻煩。這時,後邊坐著的學子們,都看到前面的變故,“哦”、“哦”的起哄。

顧納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曹頌面前:“你弄臟了我的衣服,為何不賠個不是?”

曹頌瞪了一眼:“我不,我偏不!”

“賠個不是!”顧納神情堅定。

曹頌扭過頭,不去看他。後面的學子們,有成心搗亂的,都圍上前來,有人說“二叔,好好教訓他”,有的道“也不瞅瞅鏡子,要欺負二表弟,先要問問小爺的拳頭”。

“叭!”曹頌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撅著小嘴:“好了好了,算我的錯,不該弄臟了你的衣服,這總行了吧!”

顧納點了點頭,回到座位上去。

曹頌則回過頭,沖那幾個好事的學子羞怒地嚷道:“都散了,怪熱的,煩不煩!”

曹颙見自己這個小弟弟心地好,又不仗勢欺人,對他更親近幾分。

午休半個時辰後,夫子再次來到學堂上。下午授課內容是朗誦《聲韻啟蒙》與寫大字。《聲韻啟蒙》是掌握聲韻格律的啟蒙書,今天教授的內容是:

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燕,宿鳥對鳴蟲。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兩岸曉煙楊柳綠,一園春雨杏花紅。兩鬢風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煙雨,溪邊晚釣之翁。

沿對革,異對同,白叟對黃童。江風對海霧,牧子對漁翁。顏巷陋,阮途窮,冀北對遼東。池中濯足水,門外打頭風。梁帝講經同泰寺,漢皇置酒未央宮。羞看百煉青銅。

貧對富,塞對通,野叟對溪童。鬢皤對眉綠,齒皓對唇紅。天浩浩,日融融,佩劍對彎弓。半溪流水綠,千樹落花紅。野渡燕穿楊柳雨,芳池魚戲芰荷風。女子眉纖,額下現一彎新月;男兒氣壯,胸中吐萬丈長虹。

學子們搖頭晃腦,讀得朗朗上口,比上午枯燥的《論語》上順口得多。中間愛出風頭的,已經期待夫子出對子來,好讓他們能夠賣弄一把。夫子知道教學要循序漸漸,見大家誦讀了幾遍,就挨個叫學子起來背第一段,半數的人都會背了。而後,夫子又交代大家回家後將剩下的兩段也背熟。

背完《聲韻啟蒙》,夫子叫大家準備好筆墨紙硯,看著大家寫大字,內容卻是前面教過的《百家姓》與《千字文》。別得功課還好說,這個曹颙特別上心,為了不當文盲,還是好好的讀書寫字。

未時二刻,學堂下課。各府的長隨,接了自家的小主子,騎馬的騎馬,駕車的駕車,各自散去。

曹颙坐在馬車上,很是無聊,上輩子讀了將近二十年書,這才沒過幾年,又要重頭開始,想起來都覺得頭痛。

織造府,側門。

一個神情猥瑣的男人點頭哈腰地對著門房施禮,三十來歲的模樣,穿著一身皺巴巴的綢緞衣服。門房滿臉不耐,翻了個白眼,嘴裏罵了幾句。

那男人還要啰嗦,門房叫出兩個粗壯漢子,呵斥了幾句,才嚇跑了他。

曹颙的馬車到了,他下車後,看到不遠處有個臟兮兮的瘦男人盯著自己,看了下曹方,問:“那人是誰?”

曹方回道:“那是顧三,算是咱們府裏的親戚,說起來也曾是大家公子,家道敗了,投奔到老爺這裏。卻是個不爭氣的,只知道嫖賭,還打著老爺的幌子在外面欺男霸女,氣得老爺攆了他出去!”說到這裏,頓了一下:“他兒子如今也在學上,聽說是前些日子他家娘子來求了太太。”

真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是齷齪的男人竟然是顧納的爹。曹颙想著那個連吃饅頭都賣相斯文的小孩,心中暗暗詫異。

曹方送曹颙到二門,玳瑁帶著兩個小丫鬟已經在那裏等著了。

那顧三在賭場混了幾日,賭光了身上最後一個銅板,想要到織造府打秋風,卻連大門都進不去,肚子裏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怕挨揍,不敢在門口埋怨,離的遠了,才吐了口吐沫:“混賬狗腿子,等三爺發跡了,叫你們好看!”

等到曹颙下了馬車,顧三遠遠地看著他渾身錦緞,脖子上帶著項圈,腰帶上掛著玉佩,不由動起心思來。直到曹颙主仆進了門,他才冷笑一聲,掉頭去了。

這顧三論起來,是曹寅亡妻顧氏夫人的嫡親侄子。曹寅厭他不學無術,但看到亡妻份子,也不好太過薄情,雖然攆出府去,仍在後街賃了一個小院子給他們一家住,並且按月送些錢糧過去。每每都讓顧三卷起來去賭,使得家裏生活很是拮據,全憑顧三的妻子周氏織布繡花,才使得家中沒有斷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