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父母(第2/3頁)

如今,曹颙雖然記憶尚在,但讀起《論語》還是吃力,不習慣豎著看、不習慣繁體字、不習慣沒有標點。即便如此,又能如何,難道還能做文盲不成?就當從新入了一年級,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半蒙半猜的,慢慢來,總有認全的時候。

見曹寅夫婦進來,曹颙從炕上下來,待他們給老太君問安後行禮。老太君叫兒子媳婦坐了,而後,曹寅又問起老太君晚飯吃的可好,老太君點頭道好。老太君問起前面給新姨娘的院子了派人預備,李氏細細答了。

曹寅見兒子拿著本《論語》站著,心中雖高興,卻仍是板著臉,問道:“讀到哪篇了?”

“為政篇!”曹颙掃了一眼手中的書,回答。

曹寅點了點頭,思索了片刻,又問:“‘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何解?”

老太君與李氏聽曹寅問曹颙功課,都止了聲,望著這爺倆。老太君見曹颙低頭不語,怕他心裏不痛快,沖著曹寅嗔怪道:“他年歲這般小,哪裏懂得這些個。如今《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都熟了,比同齡的孩子已經強過太多!”

曹寅連忙應聲稱是,望著兒子的目光卻難免有些失望。

曹颙見了,不知為何忍不住,開口說:“‘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意思是子貢問何為君子,孔子回答,真正的君子先做事,而不是誇誇其談,而後別人自會跟從你。”

曹寅面容平靜,眼底卻是有著幾分欣慰。旁邊老太君與李氏見曹颙站在那裏,小大人般,對答伶俐,都是滿臉歡喜。

曹颙低下頭,嘴角含笑,暗道慶幸,在上輩子《論語》讀過一部分,正好是開卷的《勸學篇》與第二卷的《為政篇》,換了其他的讀著都費勁,更不要說解。

曹寅見了曹颙神色,只當他是得意,冷哼一聲:“不過一知半解!”

曹颙哪會與他計較,老太君卻不依了,瞪了兒子一眼:“颙兒解得很好,雖然聽著直白些,但卻是那個道理!”

曹寅不好違逆,連聲應是,看了曹颙一眼,猶豫了再三,還是提到了上學的事。

老太君聽了,想也未想,就搖了搖頭:“不可,不可,如今已經進了伏,外面酷熱難當,就是大人出行一次也受不了,何況是這樣小的孩子。前幾日中暑,就躺了三天,今兒方好些,可不敢再折騰。早說了讓你請先生到府裏,偏不聽,盡是胡鬧!”

曹寅訕笑道:“學上都是族裏或者親戚家的孩子,想著颙兒沒有同胞兄弟扶持,結交幾個同窗好友一起上進也是好的。”

“是這個道理,不過眼下不行,等過了這幾日熱天再說!”老太君不動如山,看來是打定主意不讓孫子出府。

曹寅最後一點期望破滅,曹颙卻琢磨著,若是按照老太君的意思可不行,自己就圈在這院子裏,整日裏看各色丫鬟走來走去,悶也悶死。因此,他連忙道:“老祖宗,孫兒的身體已經好了,明兒去上學吧!”

老太君略感詫異,揮了揮手,將曹颙叫到炕邊,拉著他的手道:“好孩子,不用勉強,過段日子也可!”

曹颙搖了搖頭:“不勉強,孫兒想去讀書!”

曹寅與李氏見兒子如此懂事,詫異中帶著些許歡喜。老太君已經笑出聲來,點了點頭,道:“這真是嫡親的爺倆,眼下你這要進學的模樣,與當年你父親一般無二!”指了指曹寅,接著說:“記得那年冬天,你父親才選了宮裏的伴讀,日日二更就起了,比朝裏的官員去的還早。京裏的冬日可不像咱們這邊,那可是天寒地凍的!等到了三九天,更是要凍掉了耳朵。那回下了一場大雪,我心疼你父親,想給他請上幾日假,他卻是死活不依,就怕耽誤了功課。”

老太君說得高興,曹寅與李氏卻神態各異。曹寅因在妻兒面前提到童年糗事,尷尬地陪著笑;李氏只知道丈夫少年時做過宮廷侍衛,第一次聽說伴讀的事,想著未出閣前,哥哥對自己提到丈夫在素有才名,看來是自幼聰慧,眼中柔情更盛。

老太君並不糊塗,當然知道只有讀書才是正路,只因偏疼孫子,格外寵溺了些,如今見他自己願意去,當然沒有不依的。當即,又細細地交代了曹寅夫婦,什麽明兒送曹颙上學用什麽馬車,派什麽人跟著,諸如此類。

交代完這些,外頭全黑了,老太君面上有些倦怠。李氏先叫上了玳瑁,讓她服侍曹颙安置,然後自己與丈夫兩個扶著老太君進了裏間臥房。曹寅鋪床,李氏幫老太君脫了外衣。等老太君躺在床上,夫妻兩個這才離開。

攏翠閣裏,曹颙躺在床上,玳瑁值夜。在地上展開了行禮鋪蓋。萬惡的封建社會,曹颙心中感慨,嘴裏壓低了聲音道:“玳瑁,房裏不用留人,你出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