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 網開一面

張太後此時終於是恍然大悟,可同時,臉上露出了絕望之色。

走到了這個份上,現在朱厚熜這些人,還沒有直接殺入宮來,也不過是希望能夠顯得體面一些而已,可是看這局勢,他們已經算是勝券在握了,一旦他們失去了耐心,一場奪門之變,便是勢在必行。

張太後蹙眉,頓時眼淚婆娑起來,接著道:“怪不得別人的,誰也怪不得,要怪,只怪哀家那不爭氣的兒子,除此之外,哀家還能說什麽呢?哎……到了今日這個地步,春秋,你來說個話,你說……你說說看,我們這孤兒寡母的,該怎麽辦?是真的委曲求全,還是索性等那朱厚熜殺入宮中來?你拿主意吧,哀家不過是一介女流,婦道人家,到了這個年齡,這輩子,榮華富貴也早已享盡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個孫兒……”

葉春秋便連忙安慰道:“母後莫憂,春秋就算拼上性命,也會護你和太子周全的,況且現在還沒有到最後的關頭,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葉春秋這話倒沒有直接回答張太後的問題,張太後張口欲言,想再說些什麽,卻最後還是將話吞了回去,只輕輕地點了點頭,臉上依舊帶著憂色。

葉春秋自然明白多說也是沒有用處,想了想,則是朝朱載垚道:“殿下,若是有朝一日,殿下將來克繼大統,能否求殿下一件事。”

看著葉春秋變得慎重的表情,朱載垚也認真地看著葉春秋道:“亞父,你但說無妨。”

葉春秋道:“能否請免了錢謙的罪,他確實是罪大惡極,是萬死之罪,可是若有一天,殿下若能逢兇化吉,還請殿下饒了他的性命。”

“這是為何?”朱載垚莫名其妙地道。

葉春秋嘆了口氣,道:“因為臣知道,若是有一日,我落在他的手裏,他也會網開一面的。”

朱載垚似是明白了什麽,便道:“好,兒臣知道了。”

葉春秋卻是顯得郁郁不樂起來,雖然他早先就起了疑心,可是直到今日確定無疑,這錢謙的作為,還是在他的心裏留下了一道刺骨的陰影。他不知道錢謙這樣做,是對是錯,因為自己沒有資格去評判錢謙的好壞,可是……從前一幕幕的事,走馬燈似地在自己的腦海閃過時,葉春秋依舊……還是忍不住唏噓。

他落寞地從張太後的寢殿裏告辭出來,在外頭,谷大用早已在這等著了。

谷大用顯得很是不安,一見到了葉春秋,忙是道:“殿下,娘娘和太子殿下可還好?”

葉春秋只點點頭,走在這長廊下,答非所問地道:“谷公公,有什麽事?”

谷大用猶豫了一下,才道:“眼下,這內宮裏,都是不安,宮裏的許多貴人,還有許多宦官,似乎也聽到了一些風聲,有不少人逃了,只怕還有些人是蛇鼠兩端的。”

“這是人之常情。”葉春秋抿了抿嘴,道:“大難臨頭各自飛嘛,你注意一些就是了。”

谷大用便道:“是。”

葉春秋道:“我的家人,你們錦衣衛的番子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吧。”

“是,都已經安排穩妥了,現在只怕已經出了城了,走的是海路,再過幾日,理應就到關外了。”

葉春秋朝他笑了笑道:“多謝了。”

“哪裏,能為殿下效勞,是奴婢的福分。再說,殿下從前也是幫過奴婢的,奴婢知恩。”他嘆了口氣,接著道:“可現在啊,有些人心真是壞透了,平時陛下在的時候,這一個個人,都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可實際上呢?呵……還真是讓人看得生厭啊,這京師裏頭,其實也未必有這麽多人和朱厚熜那小子勾結的,說到底,勾結的人,也不過是楊一清和錢謙這寥寥幾人罷了。可是為何鬧出這麽大的聲勢呢,還不是這些人都是墻頭草嗎?一看到出了事,個個都是噤若寒蟬,人人都成了縮頭烏龜了,有人躲了起來,有人呢,一副和自己無關的樣子,除了那鐵了心的亂黨,其他的,都是在觀望,在看風向,等到這硝煙散去了,他們才鉆出來,給勝利者磕頭,個個又都成了赤膽忠心的人了。”

“奴婢啊,和他們不一樣的,奴婢是跟著陛下一道兒長大的,這輩子,為陛下活,事到臨頭,也只好為陛下去死了,不是奴婢有什麽忠心,而是從陛下呱呱墜地起,從先皇將我指給了陛下當伴伴,奴婢這輩子就和陛下綁在了一起了。哎……”

葉春秋聽了他一番話,不禁笑了,道:“是這個道理,其實……我和你也一樣,有的人情,是可以還的,有的人情,卻是還不了的。可既然要還,即使將這條命來還也在所不惜,這不是愚忠,也不是什麽狗屁義氣,不過……”葉春秋想了想,似乎在想一個貼切的詞,而後道:“不過……只是命運罷了,命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