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 興師問罪

現在的劉瑾自然也沒有前些年的那般傲慢和目中無人了,經歷了那麽多,甚至還差點連命都要丟了,自然也學聰明些,做事也不會只顧著一時痛快了。

他吃痛地皺著眉頭,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隱忍下來,則是帶著幾分氣惱地厲聲道:“快,快,回宮……”

於是車夫快馬加鞭,心急火燎地直接往紫禁城的方向趕。

而劉瑾回宮後,宮裏的人都錯愕地看著捂著臉的他匆匆地走過去。

劉公公被人打傷了……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誰有這樣的膽子?

而滿臉是血的劉瑾,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匆匆地趕到了暖閣,請見了朱厚照。

等見到了朱厚照,立即拜倒在地,滔滔大哭著道:“陛下,陛下啊,奴婢……奴婢委屈啊,居然有讀書人……他們真是好大的膽子啊,竟是襲擊了奴婢。一群讀書人,都堵在葉家外頭,鬧得不可開交啊,陛下……您看看,您看看。”

劉瑾邊說,邊仰起了自己的臉,只見那臉上,眼淚鼻涕還有那鮮血,全都混在了一起,甚是恐怖。

朱厚照錯愕地看著他,而後道:“這些人,堵在葉家外頭做什麽?”

劉瑾沒來由的,頓時感到了一陣委屈。

自己都被打成這個樣子了,陛下卻只顧著問葉家?

這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

自然,這種感受不是第一次了,他很快就適應了下來,便繼續哭哭啼啼地將事情盡都稟告了。

朱厚照聽著,連連皺眉,露出不悅的樣子,冷冷地帶著幾分諷刺意味道:“還真有意思,這蔣冕是做什麽吃的?讓他去安撫讀書人,他倒是好,安撫成了這個樣子?將蔣冕請來,朕要親自問問他。”

說罷,朱厚照便坐了下去,一臉興師問罪的樣子。

過不多時,蔣冕便被請了來,看到一臉是血的劉瑾,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麽,心裏不免帶著些忐忑,拜倒在地道:“臣見過陛下。”

朱厚照怒氣沖沖地道:“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讓愛卿安撫那些生員麽,怎麽現在反而愈演愈烈了?現在滿大街的,都在說鎮國公是國賊,可有憑據嗎?說他為謀反,實據呢?好了,現在好了,現在一幹人都跑去侵擾人家的家室,還將劉瑾打成這個樣子,這些人到底是讀書人,還是強盜?”

蔣冕已是大汗淋漓,這事,他是真的處理不了啊。

他當然是不可能為了葉春秋而去得罪讀書人,影響自己的官聲了,可另一方面,雙方現在都不肯服軟,他能怎麽勸呢?

蔣冕只好苦著臉道:“臣死罪。”

朱厚照眯起了眼簾,冷冷地道:“朕要殺幾個,以儆效尤,卿家以為如何呢?”

蔣冕聽了,頓時大驚失色。

殺人?那些是讀書人啊,這不是火上添油嗎?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

蔣冕毫不猶豫地連忙道:“陛下,臣以為萬萬不可,陛下若是這樣做,只怕天下的讀書人都要寒心了。”

朱厚照卻是冷笑著道:“難道朕就該置之不理,任由他們這樣繼續胡作非為下去?是不是朕連想做什麽,都不能做了嗎?這天下,到底是誰的?”

說出這句話,讓蔣冕頗有些誅心。

他很清楚,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今日他與陛下的奏對,肯定是要被傳出去的,假若自己說了任何一句對讀書人不利的話,在這個風口浪尖上,都可能導致讀書人的反彈。

想了想,蔣冕才道:“陛下,天下當然是陛下的。”

“這就對了。”朱厚照咬牙切齒地道:“那朕就說了算,你傳朕的旨意……”

“可是……”蔣冕連忙接著道:“可是陛下,君輕民貴,陛下乃是舟,民乃是水,陛下若不愛民,臣恐國本動搖啊。”

朱厚照笑了,嘲弄地道:“就一群讀書人,也叫民嗎?”

蔣冕正色道:“陛下,這些讀書人才是民,其余者,不過野人而已,陛下要大治天下,所依靠的,也只能是這些民,否則……天崩地裂,國家有傾覆之危。”

朱厚照呆住了,他老半天,無法消化蔣冕這番話。

半晌,他才終於明白了蔣冕的意思。

所謂的民,當然不是什麽人都是民,大明的民,只能是士大夫、讀書人,還有士紳。

其余的人,怎麽可能是民呢?

只有這些人,才是大明的基石啊,因為只有他們,才可以發表自己的意見。也只有他們,才讀了書,掌握了輿論,更只有他們,才掌握了鄉間的一切資源。

朝廷的稅賦哪裏來,都是靠士紳包稅啊,縣裏要攤派多少稅收,承包給了士紳,士紳呢,則去向農戶征取,之後再送到縣裏去。朝廷的官員從哪裏來,也是出自士紳們的子弟,只有他們才有資源讀書,最後金榜題名。朝廷的輿論哪裏來,也只有他們的子弟,才會發表各種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