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賞賜

“不。”

此時,葉景一臉正色地道:“臣在遼東,所立的,不過是尺寸之功,臣能平遼,所仰賴的是遼東千千萬萬個心系朝廷,對陛下忠心耿耿的義士,臣不過是以陛下的名義,招募勇士平遼而已,可是無數義士,卻是爭當先鋒,親冒矢石,為平遼流血流汗,絕無怨言。”

“陛下,正因為有這些忠臣義士,所以我大明雖為賊人所乘,臣才得以轉手平遼啊,遼東苦寒,朝廷雖給許多官軍劃撥了土地,予以糧秣,可比之關內,遼東上下軍民,可謂艱辛到了極點,天下人若都受了朝廷恩惠,那麽遼東軍民所受的恩惠,不足關內軍民的萬一,可即便如此,軍民上下,依然爭先踴躍平叛,此等熱忱忠心,前所未有也。”

“臣久受國恩,平遼乃是職責所在,本屬應有之義,所立的尺寸之功,與遼東軍民相比,不值一提,而今陛下冊立臣為郡王,足見陛下賞罰分明,連臣都受此厚賜,那麽平遼的其他功臣猛士,陛下定不會冷落,臣念及於此,心中感慨萬千,皇恩浩蕩,臣與遼東軍民,願以死報效。”

呼……

這一番話道出來的時候,方才那鄙視和輕蔑的心理全部都一掃而空。

起先大家覺得葉景不要臉,可是葉景侃侃而談,卻是拋出了這麽一個高論,便讓人沒有脾氣了。

人家為什麽要接受呢?

因為他認為這本就該接受的,若是自己拒絕,那麽更多因為平遼而勞苦功高的人怎麽辦?自己可以做個君子,可是別人難道都不要封賞嗎?

所以葉景要封賞,不但要,而且要喜不自勝地接受。

何況,葉景很謙虛,一直將功勞丟給別人,而對自己的評價卻是尺寸之功,他自稱自己尺寸之功,尚且得到這樣的厚賜,那麽就不擔心其他的功臣受到冷落了,因為如此,他看到了陛下和朝廷賞罰分明的決心,怎麽會不激動呢?

這個欣然接受了郡王之位的葉巡撫,不但道德上無可挑剔,而且一副謙虛與為他人著想的形象便躍然眼前。

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啊,人家這可不是謀取私利,分明是在謀取公益啊,人家心裏念著的,想著的,是那些在苦寒之地的軍民,是那些為了平遼而拋頭顱、灑熱血的功臣。

所以……這個郡王我要了,我也不打算謙虛,誰要是反對,那就是和遼東軍民們為難,你認為我葉景不配,有本事就站出來說啊,遼東數十萬軍民,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噴死你。

方才還有人嘩然,有人在殿中竊竊私語,可是現在,大家都擺出了肅然的樣子,誰也不敢露出半分輕視了。

這姓葉的,從前大家還以為只是只貓,很幸運地生了一個妖孽的兒子,可是今日真正覲見,方才看出了他的真正實力,實在不可小視啊。

葉春秋的心情,大致就如過坐山車一般,可等到葉景一番振振有詞的話語之後,也是恍然大悟,這一手……

真是高明到了極致,一方面,十分坦然的接受了冊封,將這冊封之事坐實,也免得夜長夢多,若是今日敷衍過去,誰曉得中途會不會出什麽意外?可接受的同時,又很好地為葉家立了一面高高的牌坊,葉家與遼東軍民同甘苦,此番平遼,也絕不會忘卻那些遼東的軍民,定會竭盡全力,為遼東軍民爭取實利,誰要反對,就是和遼東軍民為難,和鎮國府為難,退一萬步,背後還有宗室們的背書,有天子的認同。

這是什麽,這便是浩浩蕩蕩的潮流,是大勢,無數涓涓細流,形成了洪峰,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葉春秋古怪地看了葉景一眼。

葉春秋不知道這幾年,葉景在遼東經歷了什麽,可是今日再接觸這個父親,竟有幾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味道,這種老成,這等持重,這等洞悉人性和對人心的掌握利用,又怎麽還是當日那個平庸之人,真可謂是如火純青,現在細細想來,老爹能夠平遼,靠的就是真本事,絕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可細細一思,當初單純的父親,何以在幾年時間裏便銳變成了一個這樣老成持重之人呢?

葉春秋素來知道自己父親的性子醇和,是一等一的老實人,可如今……

哎……心裏嘆了口氣,或許……他只是想做一個合格的父親吧,因為如此,所以才不斷去努力去改變。

朱厚照聞言,已是龍顏大悅。

若說起初對葉景,也不過是愛屋及烏,等到平遼立了大功,朱厚照心裏對他有了一些欣賞,可也只是欣賞而已,朱厚照身邊人這樣多,欣賞的人也是不少,可真正說到有什麽到了他心坎裏喜愛,怕也是有些勉強。

可葉景的謙虛和厚道,卻是打動了朱厚照,別人報功,都是巴不得將所有的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的,而這位葉巡撫倒好,將這功勞全部給了遼東軍民,朕冊立他為郡王,別人多半是要假惺惺的客氣一番,可是他卻毫不猶豫地接受,可是這接受的理由,卻是為遼東軍民爭取朝廷的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