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殺子之仇

當看著那具滿身帶血的身軀被無情地拋進河裏的時候,劉瑾依舊是冷漠地看著,而後毫不在乎地收回了視線。

一切都已經結束!

劉瑾並沒有急於離開,依舊背手站立著,他的目光帶著幾分寒光,朝向金水橋的方向,只見那裏已空無一人。

劉瑾竟是忍不住生出了一股遺憾,很惆悵地嘆了口氣,似乎為自己的失策而惋惜。

隨即,他陰測測地看了一眼那玉河,幾個錦衣校尉已是走到他的跟前,拜倒在他的腳下,其中一個道:“公公,事情辦妥當了。”

“真是可惜啊。”劉瑾很慵懶的樣子,說了一句讓其他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話。

接著,劉瑾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道:“你們知道該怎麽說了嗎?”

“知道,待會兒會有一個公公發現楊修撰腳下一滑,落入了河中,宮裏的人四處搜尋,暫不見屍首。”

“是的呢。”劉瑾冷冷地又道:“還有呢?”

“還有……”這校尉踟躕地看著劉瑾。

劉瑾面無表情地接口道:“這屍首,這兩日就尋到吧。”

劉瑾說著,已是迎著風雪,朝暖閣而去。

……

此時,在暖閣裏,朱厚照正趴在桌上,鼾聲連連,當劉瑾躡手躡腳地進來的時候,看到了微醉倚窗的葉春秋,而後才看到在一片狼藉中睡去的朱厚照,他猶豫了一下。

葉春秋回眸看了劉瑾一眼,道:“劉公公,陛下睡著了。”

“那咱遲一些再來回報。”說罷,劉瑾作勢要走。

就在這個時候,朱厚照突然坐了起來,道:“怎麽,事情辦妥了?”

劉瑾立即拜倒,擡眸看了一眼面上冷靜,卻依舊醉醺醺的朱厚照,道:“是,已經妥當了。”

“這樣就好。”朱厚照的臉上帶著幾分冷酷無情,這與從前的朱厚照宛如兩個極端,他接著道:“事情做得縝密吧?”

“這……”劉瑾猶豫了一下,才道:“奴婢總覺得,楊閣老知道一些什麽?”

“嗯?”朱厚照面色不善,冷冷地盯著劉瑾。

葉春秋只在一旁看著,他很清楚,這不是楊廷和知道不知道,而是劉瑾是不是想刻意讓楊廷和知道。

除掉一個楊慎,不過是給楊廷和敲一個警鐘,可是除掉一個楊廷和,就全然不是這麽回事了,劉瑾顯然想在內閣充塞一個自己人。

宮廷之中,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計算,每一件,哪怕只是芝麻綠豆的小事,都可能引申出無數的利害關系。

葉春秋想做的,只是將腳下的石頭踢開。

而劉瑾只是單純地想要和自己交一個朋友嗎?若是如此,那麽劉瑾就不是劉瑾了。

可是……這似乎和自己無關,所以葉春秋沒有開口。

朱厚照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有了疑心。

殺了人兒子,怎麽可能放心將國家大事交給一個對他有殺子之仇的人呢?

雖然當初,朱厚照曾流放過王守仁,同樣也用了王華,可並不代表朱厚照沒有疑心。

“可以確定嗎?”朱厚照扶著額頭,顯得有些頭痛。

劉瑾小心翼翼地道:“這個……奴婢就不得而知了。”他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不能把話說死。

朱厚照眯著眼道:“那叫個人去內閣報知一下消息吧。”

劉瑾明白了,連忙道:“奴婢這就去安排。”

“且慢。”就在這時,朱厚照突然又叫住了劉瑾。

劉瑾剛要起身,卻又重新跪了下去,隨即道:“陛下還有什麽吩咐?”

朱厚照徐徐道:“你也辛苦了,這事就交張永去辦吧。”

張永乃是禦馬監的提督太監,按理來說,和這件事沒有任何幹系,陛下卻突然有了這個指示,卻令劉瑾的臉色微微有了一些尷尬。

劉瑾能感覺得出,陛下再不是從前那個無條件相信別人的人了。

劉瑾自然是不敢有什麽腹誹之言,乖巧地道:“奴婢這就去知會張公公。”

說罷,劉瑾便匆匆而去。

當劉瑾走出了暖閣,朱厚照摸則是了摸自己的頭,滾燙滾燙的,醉酒後的後遺症此時已經開始。

朱厚照搖了搖腦袋,而後看向葉春秋道:“春秋,你知道嗎?朕這天子做得越久,就越不敢信人了,哎……”

葉春秋抿抿嘴,他知道朱厚照這番話,和自己無關,因為當陛下對自己說到人無法相信的時候,某種程度來說,就是對自己的信任。

葉春秋感嘆道:“是啊,人心難測。”

……

在內閣。

楊廷和閑庭散步一般地到了這裏,他笑吟吟地與迎面而來的一個書吏打了個招呼,恰好有個待詔翰林出來,楊廷和道:“張侍學,又有聖命嗎?”

這人連忙駐足,朝楊廷和深深一禮,恭恭敬敬地道:“是有一張內閣遞來的條子語焉不詳,下官故來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