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龍顏震怒

朱厚照的舉動,實在是令人難以預料。

當朱厚照的那一句護駕出口,劉瑾的一聲高呼,大殿之外,無數的靴子踩著磚面的聲音傳來,刀劍出鞘,殺氣沖天。

轉瞬之間,大殿的門被人撞開,一股帶著刺骨的強風灌了進來。

夾雜著細雪的狂風讓殿中的所有人不禁打了個激靈,這些還是不足以讓人詫異的,因為除了風,還有人……

一個個披著鎧甲的人影,烏壓壓地出現在殿門之外,皆是手中鋼矛森森,刀劍閃爍著寒芒。

這一個個人,粗重地呼吸著,也顯得很是緊張,他們口裏吐著一口口的白霧,眼睛立瞳孔不斷收縮。

可是,這一道大殿的門檻,卻如雷池一般,沒有人敢隨意越過這雷池一步。

所有人都在等,在等下一步的舉動。

殿外的禁衛如此,殿內的百官更是詫異又震驚地看著這一切。

無數人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唯有楊慎,此時在瑟瑟發抖。

楊慎的出身可謂是非常的好,他高傲既輕狂,他持才傲物,某種程度來說,他是天子驕子,可是現在,當楊慎聽到護駕二字的時候,他的心底深處,卻是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

護駕,就意味著有人要對天子不利,意有所指,而陛下的矛頭,毫無疑問的,指向的就是自己。

陛下若是咬死了自己謀反,有弑君的企圖,接下來會如何呢?

這後果,楊慎幾乎想都不敢去想,那就是意味著抄家滅族,意味著全家死光光的啊。

楊慎又驚又恐,目中掠過了怨毒和不甘,此刻,他卻是不得不看向朱厚照的靴子,靴子上有些臟上頭還沾著殘雪和汙泥。

就在此時,楊慎的他臉色刷的一下白了,最後卻不得不伸過頭去,伸出了舌頭。

國朝百二十年,從未有過天子這樣羞辱大臣的。

大臣是不應當受辱的,至少作為清流的楊慎,是決不能受此侮辱,他理應仗義執言,理應據理力爭,可是……

很顯然,楊慎的傲骨在真正的強權面前,卻徹底地縮了。

所有人將目光從門外那滿帶殺氣的身影移到了楊慎的身上,皆是目光復雜地看著這個屈辱的過程,不少人的心裏又是委屈又是憤怒。

可是當他們再看著天子的時候,卻見天子任由楊慎舔著靴子,臉色卻沒有半分的緩和,他的臉上,依舊是殺氣騰騰,這是前所未有之事。

沒有人知道陛下為何突然會如此震怒。

正德朝的天子雖然偶然愛胡鬧,可是正德天子卻還真是從沒有如現在這樣過,這種莫名的怒火,反而讓人感到了驚悚。

舔得差不多了,朱厚照把腳一收,居高臨下地看著楊慎,似笑非笑地對他道:“楊愛卿,如何?”

楊慎此刻,已是淚流滿面,卻不得不道:“臣……”說到這裏,卻是哽咽。

可是朱厚照卻沒有半分的憐憫,反而冷笑得更厲害,道:“是呢,你如此忠心,何況還是兩袖清風,能給朕將靴子舔幹凈,心裏當然會高興得緊,是不是?”

說到這裏,朱厚照突然擡眼看向了楊廷和,隨即對楊廷和道:“楊師傅,你有這樣的好兒子,朕真替你高興。”

朱厚照直直地看著楊廷和,唇邊輕輕勾起,帶著明顯的嘲弄意味。

楊廷和的臉上,可謂是精彩到了極點,他極盡所能地使自己冷靜,心裏想著無數的可能,他只是無法想象,為何這陛下會如此的震怒,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越是不明白,心裏越是不安,此時看到兒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受辱,心在淌血,卻不得不道:“老臣,愧不敢當。”

李東陽已覺得這樣太不像話了,連忙出班道:“陛下,是不是該議議……”

“不用議了。”朱厚照突然提高了嗓門,用一種嘲諷似的語氣厲聲道:“今兒,什麽都不議,就算要議,那也該是朕來給你們議一議,這些年來,諸卿們給朕講了許多大道理,這為臣者,要忠,這是不是你們說的?可是朕想問一問,不,應該是你們問一問自己,你們的心裏,可有半分的忠心嗎?”

質疑臣子的忠誠,這絕對是令人覺得恐怖的事。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料不到方才所發生的一切,更是料不到陛下此時會出此言。

眾人只好再拜道:“臣萬死。”

“當然有人應該死。”朱厚照神秘地笑了,接著道:“難道有人以為自己還能好好地活著嗎?朕的江山,是祖宗給的,朕有朕做的不對的地方,朕認了,可是某些人,明明錯了,卻還大言不慚,口口聲聲說什麽,說什麽呢,說什麽仗義執言,哈……真是天大的笑話,仗義執言呢,你們真以為朕什麽都不知道嗎?還是說,你們覺得朕是如此好戲弄的?又或是說,能戲弄朕,是那麽值得你們值得自豪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