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聖旨到

看葉景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葉春秋知道葉景這一趟在寧夏的經歷,定是有著許多的感悟。

葉春秋這會子難得地表現出了一點孩子的一面,邊低頭走著,邊故意用靴子踩在大雪融化之後的水窪上,口裏道:“還請父親賜教。”

聽到葉春秋反問自己,葉景眼中的目光顯得深幽了起來,道:“朝廷之所以慎重其事地將為夫召回京師,而後派遣為夫前往遼東,其實並不是因為為父重要,而是因為,在這朝廷哪,真正肯去做事的人太少了,現在人人都想要做清流,我大明最好的賢才,都希望能入翰林,最少,起碼能去做個學官,做個禦史也好,再次之,就是去做地方的知府、布政使,又或者是判官、提刑,唯獨這掌兵,放去邊鎮裏和武人打交道的,卻是寥寥無幾,這一去,就等於是從清入了濁,猶如蓮花陷入了汙泥之中,呵……”

葉景呵了一口氣,口裏吐出了白氣,看著那白氣在空間慢慢消散,眉頭漸漸深鎖,顯然因為寧夏之行,使他更能清晰更直觀地對這個世界,也有了更深沉的感悟。

若只是一直地閉門讀書,是很難見識到不同的事情,便也難以有這樣的感悟了,也正因為如此,葉景才顯得憂心,因為從前這個中央帝國,他曾看到了太多太多花團錦簇的一面,可是真正的看到了另一面的陰暗和汙濁,使他從前的心念開始發生動搖。

頓了半晌,見葉春秋沒有說話,葉景便又道:“所以啊,為父雖是資質平庸,可是難得卻肯腳踏實地,朝廷最缺的,或許不是那些清流之輩,也不是那些調去邊鎮,便嗚呼哀哉的文官老爺,在寧夏,也並非沒有文官,可是他們呢,都是紙上談兵,拿著聖人書去治病,這怎麽能行呢?說來也可笑,到了寧夏,方才知道,聖人的那些經典,竟是全然無用,可是偏偏,這大明最重要的,卻是那本論語。”

葉春秋此時笑了,終於接口道:“這就好像太祖高皇帝的大誥一樣,明知道世情已經改變了,太祖的治國方子,早就成了無用之物,可許多人明白,不能說,也不敢說,所以大家裝模作樣地熟讀大誥,偏偏到了真正做事的時候,卻都將這大誥擺到了一邊,世間的事,大抵如此,看似可笑,卻也是無可奈何。”

“是啊,無可奈何。”葉景點頭應道,沉默了一會,才又繼續道:“此番去遼東,卻不知是什麽光景,但願為父能為朝廷,當然……也是為了你……”說到這裏,他深深地看了葉春秋一眼,眼中浮著堅定之色,道:“做一些事吧。”

葉景的話令葉春秋不禁心頭一動,卻沒有說什麽。

自從父子二人為官後,相處的時間變得少了,甚至很多時候,相隔千裏,可是當初相依為命的父子親情,是什麽時候不會變,即使葉春秋知道父親並不是那種玲瓏之人,卻也相信,父親對他的好,更明白,這份心意,已經成為了葉景奮鬥的動力。

葉春秋心有感動,卻也為父親自豪。

正想著,突然聽到一陣馬蹄聲,擡頭一看,只見前頭有飛馬而來,為首一個,是個禮官,身後幾個侍衛。

這人見了葉春秋父子,輕喘著氣兒下了馬,正色道:“大理寺少卿葉景,有旨意。”

父子二人還沒有回到家,此時不過是到了葉家附近的巷子,這就有旨意來,葉春秋覺得太急了。

今兒雖是天晴,可是地上還是一片泥濘,葉景見對方急迫,也不敢耽擱,直接拜倒在地上,道:“臣葉景接旨。”

葉春秋站在一旁,看著皺眉,地上冰涼,還帶著雪水的泥濘,這一下子,老爹的衣服卻已是汙濁不堪了,很是狼狽。

這禮官似乎也體諒到了這一點,沒有多余的廢話,連忙開了聖旨,道:“大明皇帝敕曰:大理寺少卿葉景,勇於任事,不可多得,而今遼東災荒甚急,立敕大理寺少卿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欽差巡撫遼東,專斷軍民之政,即日出發,不得有誤。”

遼東巡撫……

巡撫一職,不是正式的官職,至少現在這個時候不是,只類似於欽差,就如一般的禦史,要分巡各府,被人稱作是巡按一樣。

自然,葉景去遼東,不可能是以巡按的名義,因為小小的禦史巡按,根本就鎮不住場面,所以他從大理寺少卿,提升為了都察院的右副都禦史,等於是升了一點小官,而真正的職責,卻是以都察院高官的名義,前去巡撫遼東都司。

巡撫一職,只是臨時的差遣,只有過了數十年之後,才真正成為封疆大吏的代名詞。

不過既是巡撫,在級別上,屬於都察院的核心官員,所以到了地方,完全有何都司衙門分庭抗禮的能力,同時又加上了欽差的身份,這等於是朝廷給了葉景專斷之權,從現在開始,遼東的事物,葉景說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