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二章 從龍

正德六年開春。

在這天色微亮的時候,只是拂曉時分,鎮國新軍今日竟是破天荒的沒有操練。

寧夏城裏已是張燈結彩,而在這天狼堡裏,卻是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

兩處城門,有一處已經用石料封死,而面向寧夏的城門卻已是聚集了許多人,一些坍塌的城桓已經進行了修補。

此時此刻,葉春秋站在城樓上,目光幽深地看著寧夏城的方向!

今日,若是歷史沒有偏差,一場叛亂就要開始了。

而在安化王府裏,化王的壽宴已經開始。

這裏早已高朋滿座,顯得喜慶而喧鬧,安化王朱寘鐇高高的坐在首座,眾賓客環繞左右,不少人前來拜見,說著許多吉利的話。

安化王只是面帶微笑,與坐在身邊的總兵官姜漢、鎮守太監李增說著閑話。

朱寘鐇皺眉道:“為何周少卿還未來?”

便有人道:“周少卿已傳來書信,只說身體不適,不能親來祝壽,還望殿下海涵。”

邊上的總兵官姜漢和鎮守太監李增二人便各自勉強地露出了淡笑,他們面面相覷,事實上,這次沒來赴宴的人也有不少,他們只一掃賓客,就感覺有些不對。

姜漢便道:“聽說新來了個侍學,怎麽也沒來?”

下頭的人道:“葉侍學既沒有來,也沒有送禮。”

“好大的架子。”鎮守太監李增笑嘻嘻地道。

朱寘鐇依舊是一面溫和之色,顯得不以為意地道:“無妨,少年人心氣高罷了,不必理會,諸位肯登門,本王就已榮幸之至了。”

姜漢和李增忙想要吹捧朱寘鐇幾句,可是這時,卻發現外間傳來了許多的腳步聲,姜漢和李增二人在中堂,不禁皺眉,卻見這時候,副總兵官何錦突然帶著一幹精銳的武士進來。

姜漢與李增是認得何錦的,此人從前不過是個小小千戶,卻因為和安化王交好,從此平步青雲。

何錦今日卻是一臉肅殺之氣,到了堂前,堂中的重要賓客們俱都噤聲,宴會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眾人皆是看向那位突然帶著武士出現的安化王心腹。

朱寘鐇站了起來,怒斥何錦道:“今日乃是本王壽宴,何錦,你要做什麽?”

何錦卻是凜然無懼地道:“殿下,寧夏衛反了,寧夏其他諸衛也已嘩變。”

什麽?

一言既出,堂中除了某些知道底細的人,絕大多數人卻都惶恐起來。

反了,這怎麽可能?

在座有不少是武官,如總兵官姜漢,他不由道:“那麽寧夏衛指揮何在?讓他來見我。”

何錦卻依舊站著,看都沒有看姜漢一眼,對姜漢全無敬意,這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只是按著刀,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安化王朱寘鐇,道:“而今寧夏內外,俱都苦新政久矣,天子昏聵,望之不似人君,那廟堂之上,豺狼為官,自新政之後,多少弟兄被朝廷視為冗員?多少人被朝廷革除,我等鎮守邊鎮,功高勞苦,卻要受那些豺狼盤剝,搖頭擺尾,看那些中官的眼色行事,而今安化王賢明,又是太祖血脈,理當靖難,誅殺帝側的豺狼,降服不臣,方可天下歸心!”

聽了何錦的話,朱寘鐇面無表情,只是舉起案上的酒盞,輕輕呷了口酒,不露聲色。

坐在一旁的總兵官姜漢和鎮守太監李增幾乎是癱坐在了椅上,李增面色如紙,他尖銳的聲音道:“咱……咱家身體有所不適,告辭,告辭……”他勉強地站了起來,只想要離開這裏。

誰料何錦一下子擋住了他,滿目冷然地看著李增,對他獰笑道:“李公公不願從龍嗎?”

李增打了個激靈,嚅囁著不敢說話。

而這時,一道白虹閃爍,何錦沒有遲疑,已是長刀拔出,狠狠地一刀紮在了李增的心口上,李增立即發出了一聲哀嚎,渾身顫抖,隨即鮮血噴湧出來,他回頭看向朱寘鐇,卻見朱寘鐇已是再次坐了下去,一臉冷靜地喝著酒,對此視若無睹。

李增捂著自己的胸,旋即癱下,再也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那雙瞪大的眼睛再看不到任何的色彩,只有那殷紅的血自他的胸口依舊泊泊而出。

看著躺在地上,應該已經沒有了氣息的李增,眾官嚇得面如土色。

此時,總兵官姜漢則是暴怒道:“大膽,何錦,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是要造反嗎?來人,來人,將這反賊拿下。”

可是附近的侍衛,甚至是總兵官身後垂立的親兵,卻都眼裏閃爍著一股恨意,沒有人聽他指揮,顯得無動於衷。

姜漢已是冷汗淋漓,忙是看向安化王朱寘鐇道:“殿下,殿下……何錦是在誤殿下啊,殿下乃是龍子龍孫,乃是皇親,怎可誤信何錦這些奸賊之言?請殿下誅何錦……”

朱寘鐇卻是很冷靜地擡起眼眸,他保養得極好的手輕輕地搭在案上,看著泣血陳告的姜漢,卻只是道:“本王既是龍子龍孫,何以今日坐在金鑾殿的,卻是一個黃口小兒?本王與那小子同為天潢貴胄,何以他是天子,本王不過是邊鎮上的一個小小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