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 焦公,你輸了

一語道出,滿殿沉默。

殺無赦。

這就是焦芳給出的答案,如此大罪,除了死之外,你還有選擇嗎?

殿中諸臣,都被焦公的忠直所感動。

這位焦閣老在明知陛下的態度之下,依然選擇了秉公直斷,實在令人佩服。

只是……朱厚照一直冷冷地看著焦芳,他的目光中掠過了殺機。

有什麽比欺騙更讓人惱火的呢?

假若現在說出這番話的是謝遷,朱厚照不會感到意外,因為他知道謝師傅本就是這樣的人,雖然惱恨,卻也不至於生出殺念;可是說出這番話的人竟是焦芳,這就意味不同了。

焦芳給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溫順而聽話的,而此時,焦芳的所為直接觸犯了他的逆鱗,朱厚照所感受到的,是一種令他難以原諒的欺騙。

焦芳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他甚至已經有了些後悔,因為他不想和葉春秋同歸於盡,可是他已經沒有了選擇,所以當說出殺無赦的時候,他看著葉春秋,卻沒有從葉春秋的臉上得到一丁點他所希望的苦痛感。

葉春秋依舊面沉如水,完全沒有恐懼,似乎對於這殺無赦三個字完全無動於衷。

此時,葉春秋擡眸,與焦芳的目光對視。

焦芳盡力使自己的目光平靜一些,可是當他看到葉春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的時候,焦芳的心裏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怎麽回事,這葉春秋當真一點不怕嗎?

焦芳捕捉到了葉春秋眼中的冷意,更有一種嘲弄的意味,這使焦芳有些心寒。

他忙是想,事已至此,自己已經一言而斷,至於這罪名,也是葉春秋親口承認,天下人都站在自己的身後,這葉春秋是斷然翻不了盤的,所以……他死定了,至於自己……將來該如何面對天子,卻還可以從長計議。

他心裏這樣想著,卻依舊覺得有點兒不太確定,葉春秋方才給他的那個表情,實在過於古怪,有些像是奸計得逞的意味。

他難道真有什麽後手?

越想,焦芳越是不安,他感覺自己疏忽了什麽。

這時卻見葉春秋頜首,而後行禮道:“焦公秉公而斷,下官願意伏法。”

願意伏法?這人絕對是個瘋子。

歷來任何人,在遭遇這樣審判的時候,無論是被人冤枉,還是確有其事,往往都會喊冤。可是葉春秋居然願意接受焦芳的判決,這家夥不是個瘋子,簡直就說不過去啊。

朱厚照震驚地一屁股癱坐在了禦椅上,然後一股滔天之怒自內心深處升起。

焦芳的‘背叛’,使他怒從心起,而對葉春秋的擔憂,已令他龍顏震怒。

可就在所有人都將注意力轉到了朱厚照身上的時候,葉春秋卻是不經意地朝焦芳眨了眨眼。

事實上,焦芳坐在殿中,葉春秋距離他很近,葉春秋卻在不經意的時候,對焦芳輕聲道:“焦公,你輸了。”

聲音很輕,輕地焦芳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他擡眸,卻看到了葉春秋朝他抿嘴而笑,這笑意在焦芳的嚴重如刀子般刺眼。

可是……輸了?

他是瘋了嗎?

怎麽會輸呢?

正在焦芳沉吟之間,葉春秋已經擡起了頭,看向了盛怒中的朱厚照。

……

在通政司裏,一份奇怪的奏疏送了來。

通政使一開始並沒有將這份從大同送來的奏疏當一回事,可是很快,他就察覺出了異樣,緊接著,他不敢怠慢了,忙是心急火燎地往太和殿趕去。

他急匆匆的,一大把年紀,整個人卻像是瘋了一樣,京師這些日子亂成了一鍋粥,今日的議罪,顯然不同尋常,其實但凡是明眼人,都能感受到京師中的劍拔弩張,這位通政使大人又豈會不知?

而現在,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了,他甚至察覺到,從一開始,便有一張網在這京師的地下已經張開,他的腦子亂七八糟地想著,卻是不敢遲疑,更不敢等閑視之。

本來奏疏的傳遞,都是有一定的章法的,可是今日這份奇怪的奏疏卻全然不同,他終於是捂著自己的胸口到了保和殿,而後慢慢地走上了白漢玉階,便能聽到從殿中傳來的咆哮。

那是朱厚照的聲音:“此案……朕已說了,不必再問下去……”

“陛下……”

在大臣們眼裏,陛下顯然就是在胡鬧,禦前審問是你點了頭的,讓焦芳來做主審也是你同意的,讓焦芳來定巚更是你親口說的,現在好了,審出了結果,你又要耍賴?別的事也就算了,可這是大案,牽涉到了弑君,且不說證據確鑿,可是至少,葉春秋是自己認罪伏法了的,現在你說到此為止就到此為止嗎?

殿中已經傳來了一陣滔滔大哭的聲音。

一些激動的大臣已經哭了,活不下去了啊,有你這樣的嗎?將國事當兒戲,將什麽都當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