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策論

當年的道教就是如此,朝廷對其仇視,所以產生了五鬥米教和太平道的猖獗,埋下了漢室滅亡的種子,此後佛教亦是如此,於是又有了滅佛,而此後,朝廷對道家和佛家進行了安撫,同時對其進行了某種限定,而如今,佛道兩家,非但沒有為患,反而成了朝廷可以借用的力量。

朝廷的力量,不該用在剿滅無知信徒上,而應當將野心勃勃之人與尋常的普通的信徒甄別開來,若是毫無理由的仇視,只會將更多良民推到朝廷的對立面……

葉春秋認真地寫著,沒有任何的停歇,他是真正將這個題目認真地去對待,希望朝廷能夠采納自己的建議,使許多無辜的人得以能夠活命,他腦子裏浮出那個小婢的影子,她可能愚蠢,可能誤信了人言,可能不知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可能有飽讀經書的人嘲笑她,笑她竟會相信這些子虛烏有之事,可是她依然純真,依然善良,依然對於任何事都有一種顯得可笑卻絕對美好的憧憬。

這樣的人,難道也是教匪嗎?若這樣的人都是教匪,都會成為官軍刀下的領功請賞之物,那麽朝廷和白蓮教匪有什麽分別?

葉春秋一氣呵成,渾然忘我。

另一邊,葉景也打起精神,已開始做題了,這個題目對他來說有一些優勢,在來到京師的日子,除了擔憂葉春秋的安危,他滿腦子想的就是如何拯救葉春秋,他恨透了白蓮教,心裏已想了無數殺死這些白蓮教匪的方法,而如今,許多的想法都可以在答題中顯現出來,竟也算是下筆如神。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當最後一支香燃盡的時候,葉春秋也恰好為自己的文章落下最後一道筆墨,呼……墨跡未幹,不過時間正好。

葉春秋擡眸,抿抿嘴,恰好與朱厚照的目光觸碰。

這皇帝……怎麽看起來不是很靠譜的樣子,總是看他做什麽?

呀……我想起來了,我一身風塵仆仆,臟兮兮的,跑到這天子殿堂來,確實是失禮得很。

想到此處,葉春秋不禁有些懊惱,不過……總算趕得及殿試,做完了題,雖然他沒太大的把握,可心裏總算舒服了一些,因而心情輕松起來。

宦官們開始收卷。

緊接著諸生行禮,紛紛又回到案牘之後,跪坐於此,有宦官拿起一份份的卷子送到諸位閣老面前,閣老們開始遴選。

他們將從數百份卷子中選出還算不錯的五十份,而後再進行最終的討論。

其實閣老們閱卷很快,此時還是正午,時間還早,有人奉了茶點上來,偶爾會有閣老們交頭接耳,焦芳恰好拿到了焦黃中的卷子,只掃了一眼,眼裏露出笑意,卻是笑呵呵地將卷子送到謝遷處,道;“謝公,這是犬子的答卷,我理應避嫌,謝公來看看吧。”

謝遷恰好也拿著一幅試卷,本想交給劉健去閱,索性便交他了:“這是葉春秋的答卷,葉春秋與老夫有些淵源,就請焦公過目。”

謝遷確實算是個君子,其實真要論起來,他和葉春秋也不算有什麽關系,可他就怕因為自己愛惜葉春秋而喪失了公平性,所以寧願將卷子交給焦芳去過閱。

“是嗎?”焦芳目光幽幽,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坐在殿中的葉春秋,這葉春秋……原來還和謝遷有一腿啊。

他接過了葉春秋的卷子,只一看,便喜上眉梢。

有點意思……

這葉春秋的策論,看來並不怎麽樣嘛,自家兒子的卷子,立意極高,先從三皇五帝說起,講到教化之道,最後再講到禮法的形成,很有高屋建瓴的立意,氣勢磅礴,可是講到白蓮教,又如潺潺溪水,委婉動聽,從天子牧民,講到了地方官吏教民,所謂以有識而抗無知,以禮法而弭愚昧,從勤政說到愛民,最後以恩威並施結尾,這樣的策論文,便連焦芳都覺得要甘拜下風。

而如此策論,更是歷朝歷代策論的典範,隱隱之間,竟有北宋明相歐陽修的風範。

可是葉春秋的策論呢……

焦芳越看越是想笑,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全是一些細枝末節,這哪裏是什麽策論,簡直就是荒謬。

按理來說,這樣的答卷是屬於下乘的,焦芳自然是一丁點都看不上。

不過他靈機一動,卻是拿著卷子默然無聲。

這樣的卷子可謂是糟糕到了極點,若是就此舍棄,葉春秋在南榜考了會元,一個實打實的二甲進士還是有的,既然在自己手裏這份卷子過關不過關都是二甲,那麽就不妨讓它通過,待會兒優秀的卷子都要拿出來念給在座的考生和天子以及大臣聽,那麽就不妨讓大家聽聽葉春秋的答卷也好,這謝遷不是和葉春秋關系挺好嘛,這樣也顯得自己給了他一份順水人情,順便呢,也正好能當庭羞辱葉春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