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這不是作死

在鄧健看來,不管葉春秋的文章寫得怎麽樣……都顯得是惺惺作態。

葉春秋啊葉春秋,你還太年輕,哪裏曉得,這士林清議就是雙刃劍,可讓你一朝得志,也可讓你摔個嘴啃泥,真是愚不可及……

可是仔細一想,這樣的蠢貨,居然都壓了自己一頭,鄧健心裏更加郁悶,好歹自己也曾金榜題名、春風得意,而今貴為言官禦史,仕途還算風順,怎麽就不如一個小小的舉人?

他先是去點了卯,交了差之後,便回到浙江巡按禦史廳裏,那黃信埋頭在辦公,裏間是僉都禦史張紹他老人家的工坊,隔著簾布,似乎也看到那位僉都禦史大人在忙碌什麽。

廳裏顯得冷清清的,鄧健跨步進去,黃信擡眸,同僚之間有仇也都藏在心底,黃信還是朝他打了個招呼:“哦,鄧禦史回來了。”

鄧健只朝他點點頭,便回到自己案牘後,一時也沒心思署理公務,只是讓書吏去奉茶來。

這時,卻有書吏急匆匆道:“太白集已經開售,已經送來了。”

這一聲呼喊,還未等鄧健反應,黃信便站起來,裏頭的僉都禦史張紹也都出來,異口同聲道:“在哪裏,是我預購的嗎?”

額……這書吏道:“是黃禦史的。”

鄧健心裏惱火,原來你們都買了這太白集啊,哼……那葉春秋說句屁話,有什麽意思?他這是不知死活,你們還跟著起哄。

心裏雖這樣想,卻忍不住伸長脖子,卻見書吏將太白集送到黃信手裏,張紹也湊了去,鄧健心急,禁不住道:“黃禦史,我看看,我看看……我是知悉平倭經過的,什麽事都瞞不住我,我一看便知。”

這個人總是這樣討厭,毛毛躁躁起來,黃信恨不得直接讓他滾蛋,張紹也有點嫌他,不過卻都忍著。

鄧健一把搶過書,眉飛色舞,道:“嘖嘖,我說句實話,自己書寫自己的功績,這可是大為不智,若是說的不好,那可就成笑柄了,若我平了倭,那也該請都禦史大人來寫,黃禦史嘛……”他眼睛瞥了一眼黃信,嗯,算了,不說,讓這家夥吹捧自己,誰曉得他會不會伺機報復,說什麽怪話。

他一面說,一面飛快翻書,然後皺眉:“怪了,怎麽尋不到,不會是糊弄人的吧,哪裏有那葉春秋平倭的……”

這時,他不說話了,這文章在很不起眼的地方,嗯……巴掌大,而且……是一首詩……

又作詩。

想到葉春秋作詩,他就覺得頭痛。

不過……作詩是最容易浮誇的,鄧健喜上眉梢,這葉春秋作死啊,人家讓你去寫一寫你自己平倭的經歷,你好好的寫文章,如實的寫出來是最好的選擇,既不能謙虛的過份,也不能浮誇太多。

可是你居然作詩。

關乎這一點,鄧健是最清楚其中底細的,他是禦史啊,左右士林清議的事,是他的拿手好戲,說穿了,人的嘴就是刀子,很多時候,風頭越大,死得越快,別管你是誰,只要熱議起來,就不免要被人抨擊。

所以自己陳述自己功績的事,幾乎就是找死。

其實何止是他,就算是關心葉春秋的黃信,也是擰起眉,覺得葉春秋這一次太輕浮了。

若只是作文章倒也罷了,偏偏作詩,須知做詩不同於文章,詩是最容易浮誇的,因為只有浮誇,才叫詩,這就好似什麽回眸一笑百媚生、後宮佳麗無顏色;又或者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

前者是將一個女子的美艷形容到了極致,後者明明特麽的就是一個瀑布,你特麽的還三千尺,還銀河落九天,若是從詩詞角度上來說,固然是能讓人浮想聯翩,可是從現實角度來說,你咋不上天呢,三千尺你個鬼啊,你特麽的欺負我沒見過銀河?

若是這平倭也這樣寫,這吹的上了天,而且還是自己吹噓自己,這不是作死?

卻聽鄧健開口念了:“小築暫高枕,憂時舊有盟。”

我現在的生活很舒適,但不要忘了我們有個倭國的鄰居。

嗯……韻律上沒有什麽問題,也不算很出彩。

鄧健繼續念:“呼樽來揖客,揮麈坐談兵。”

若是有朋友來,就趕緊拿出酒杯來待客,一起商討倭患的問題。

還是平淡無奇。

鄧健念道:“雲護牙簽滿,星含寶劍橫。”

鄧健念著都覺得搖頭,這詩……很平嘛,無非是說,我每日讀書、習武都到很晚的時候。

黃信和張紹也都只是一臉平靜地樣子,沒有什麽動容的地方。

很普通的詩,提不起太多的興趣。

鄧健心裏冷笑:“這葉春秋的水準下降了啊,這詩除了韻律還說的過去,其他的……不過是筆帖詩的水平。”

他繼續念下最後一段:“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最後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