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豪賭

王方的態度很堅決,幾乎斬釘截地道:“此事就這樣定了,啊,叨擾了這麽久,待會兒還要去見幾位供貨的朋友,春秋,我告辭了。”

他已站了起來,像是已經下定了某種決心的樣子,事實上,在第一次豪賭太白詩社之後,他決心在葉春秋身上進行又一場的豪賭。

竟是……送女兒……

葉春秋有點哭笑不得,他很清楚王方的想法,他這是學呂不韋投資在自己的身上。

他沒有提親事,是因為自知自己的身份,一個低賤的商賈,是絕不可能高攀得上葉春秋這個解元公的。

既然高攀不上解元公,那麽就把女兒送到你家來,雖然很多事沒有明言,卻等於是說,等你哪一日娶了妻,就納她為妾吧。

葉春秋抿抿嘴,這個時代的人許多行為方式有些怪怪的,不過他很能理解王方,王方只是個商賈,而商賈在這個時代是極為低賤的存在,葉春秋雖然給了他一個極好的前景,可是這又如何,他的一切都是依托在太白詩社之上,太白詩社可以選擇和你王方合作,就可以選擇別人,說難聽一些的話就是,爺捧得起你,就能踩死你。

契約?

呵……一張契約又能有什麽保障,你只是商賈,太祖皇帝欽定的賤籍,士農工商,你連良人都不如。而你要打官司的對象卻是一個讀書人集團,結果可想而知。

若只是這點蠅頭小利,一個期刊能掙個幾百兩銀子,王方不會有擔心,可是一旦做大,王方拿什麽來保障自己?

所以他選擇了葉春秋,就是這樣簡單。

女兒交給你了,你愛如何就如何吧,這是我的投名狀,懇請葉解元不嫌。

等到王方走了,葉景皺眉,他是個很厚道的人,總是覺得這樣很不妥,回到廳裏,呷了口茶,便對葉春秋道:“方才王方聲言要送女兒來,你為何不拒絕,無論如何,她也是千金,是未出閣的女子,送來了這兒,這輩子可就……”

葉春秋卻是搖搖頭,他今日顯得有些沉重,郁郁寡歡的樣子:“爹,難道你沒看明白嗎?我們不得不收留的,我說了那些話,他已經動了心,想要做出一番大事業,可是要做大,就必須要有保障,他的千金送來這,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保障;若是兒子不收留,他必然會惶恐不安,覺得我們和他既不是故交,又沒有什麽親緣,等一旦做大,他如何保障自己?他是商賈,是最現實不過的人;若是沒有這一層保障,那麽接下來,父親以為他會做出什麽事?”

葉景皺眉:“他會想方設法去尋保障?”

“對。”葉春秋朝葉景笑了笑,笑的有點苦:“若是在我們這裏尋不到,他就會把女兒送給陳蓉,送給張晉,送給一切能給他保障的人,若只是陳蓉和張晉,倒也還好,他們肯納妾,對他的女兒來說,也不失為一個歸宿;可若是他尋其他人做保障呢?譬如杭州的父母官,又或者是他認為可以保障他的人,這些人和詩社全無關系,甚至可以說是離心離德,一旦他勾結了別人,詩社就危險了。”

葉春秋很決絕地道:“所以兒子沒有詢問爹的意見,沒有拒絕他,至於他的女兒,呃,就暫時在這裏住下吧,權當是安他的心,以後的事,以後再想辦法。”

葉春秋突然有了很多的感慨,平時他雖然自覺地自己挺逗比的,可是真正經歷一些事,卻還讓是讓他有些猝不及防,一個想做大事的父親,嗯,只是想做把生意做大而已,卻不得不將自己的女兒送出去為奴為婢,給人鋪床疊被,唯有如此才能安心。

這便是所謂的萬般皆下品吧,而這些人,也早已甘居下等,似乎這種烙印已經融入了他們的骨血裏,他們沒有怨言,甚至覺得合情合理,甚至還生怕葉春秋不肯收容。

處在這個上品階層的自己,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也罷,葉春秋朝葉景笑了笑,卻發現自己有些失落,哎……或許是前世的人生經歷還有殘存,總覺得人和人之間不該如此,葉春秋哂然一笑,我去,太多愁善感了,這樣下去可怎生是好。

“爹,我們得收拾出一個屋子來,西廂那個屋子挺好,還要去采買一些家具才好,女兒家的閨房該用什麽,嗯,我想一想,要有梳妝台、小榻,還有……”

突然要加入一個新的成員,父子二人有些猝不及防,終究還是厚道人,不可能學別人那樣自覺得什麽都是理所應當,可父子相依久了,畢竟沒有家中有女眷的生活經驗,於是大眼瞪小眼,葉景也是琢磨了很久,才添了一句:“理應要有一個屏風。”

有理!

葉春秋深以為然,家裏的茅廁看來,女眷是不方便用的,只好讓她自行在屋裏解決,而這屏風就有了用處,於是葉春秋便很狐疑的看一眼葉景,老爹對這個很專業啊,怎麽瞧著熟能生巧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