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大人,這次可真的不妙,足足四天,竟是一個病人都沒有,此前招募的十幾個大夫和學徒,如今只能在那幹坐著;無人來看診,每日的開銷卻是不少,一月下去,要儲藏藥材,給付薪金,單這兩項,就是幾十兩銀子,這樣下去可是要坐吃山空的啊,不,不,如今這山已是空了,櫃台裏連周轉的銀子都沒有,只能借貸,修葺新店的時候,幾個木匠和瓦匠的錢還沒付呢,如今也是隔三岔五的上門來討要,再不想想辦法……”

依然還是在鄞縣衙門對面的這座茶樓雅室,周主簿一臉鐵青,看著急得跺腳的趙高,他臉上的怒氣更勝,咬牙切齒的道:“這是要把人往死裏逼啊,如今你我都是告貸不少,博仁堂的新店和舊店的開銷,只怕也難以維持了。”

“不如請縣裏的差人,直接封了他的鋪子……”趙高壓低了聲音趁機道。

周主簿來回的踱了幾步,正待要急轉過身,大袖子卻是拉扯住了燈架子,那燈架頓時打落下來,周主簿心情更壞:“封鋪子?用什麽名義,你當本官是天子嗎?鄞縣是府治之地,本官的上頭有縣尊和縣丞,再上頭還有知府、同知,這麽多雙眼睛,無緣無故的封了一個秀才的鋪子,還嫌鬧得不夠嗎?”

趙高嚇得大氣不敢出,顯得垂頭喪氣。

周主簿將眼睛眯了起來,那瞳孔收縮了一下,掠過了一絲殺機:“辦法也不是沒有,今夜,你去燒了博仁堂。”

“什麽?”趙高嚇的面如土色,打了個冷戰:“燒博仁堂?”

周主簿冷笑:“不錯,就是燒了博仁堂,當然,要小心,火情要控制住,燒得差不多就成了。”

趙高眼睛一亮:“燒了之後,便來縣裏狀告,就說這是葉春秋燒的?”

周主簿卻是搖頭,獰笑道:“這官司不能走縣裏,那葉春秋與知府大人的關系不清不楚,而且就算縣裏來審,葉春秋是秀才,非要經過學官才可,你說他葉春秋縱火,只要不是證據確鑿,學官絕不會采信,莫要忘了,那何提學可是將葉春秋視為得意門生,何提學據說要高升了,此番要入京師,進翰林任職;繼任的學官絕不會給何提學難堪,多少會袒護何提學這個得意門生一些,下頭的這些學官,誰會和葉春秋為難?”

趙高聽了,心裏有些絕望:“這麽說,那葉春秋……”

周主簿卻是突然笑了,他笑起來的樣子頗為可怕:“可是即便縣尊和學官會袒護他,卻有人絕不會袒護,杭州那兒已經送來了公文,都察院巡按禦史鄧健即將抵達寧波,呵……此人性情如火,出了名的眼裏容不得沙子,若是讓他知道這葉春秋仗著有秀才功名,欺負良善百姓,而且還和知府大人、提學大人關系匪淺,反而絕不會留情,所以……要告,得盡快去鄧巡按那兒告,這天底下的禦史啊,本都是屬蒼蠅的,沒縫的蛋都要叮一口,何況是咱們送一條縫去呢。葉春秋……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周主簿說罷,目中的殺機更濃,他狠狠的握起了桌上的一副茶盞,在最後一個字落下時,狠狠地將茶盞砸落在地,隨即,他沒有再理會趙高,背著手要出去,拋下一句話道:“其他的事,就不必老夫來教你了,葉春秋那舅甥二人若是還能逍遙自在,你我二人都沒好日子,還有……為了以防萬一,往後不必來找老夫,你好自為之。”

啪,門狠狠的合上。

雅室裏只留下了趙高。

趙高打了個冷顫,他清楚,這是周主簿讓自己去以命搏命,葉春秋舅甥二人若是不死,他趙高必死無疑。

趙高的臉色也變得獰然起來,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

自棺材鋪開張,葉春秋和孫琦也就清閑了一些,不至於忙到夜半三更才打發走所有病人,所以天一黑便關了鋪子回舅父家。

一回到家,便見小表弟在那兒寫寫畫畫,孫欣才開蒙,大抵也只會念幾句學而時習之之類的話,每次葉春秋回來,舅母王氏便道:“春秋累了吧,快,去歇一歇,我去熱熱菜。”雖是這樣說,眼睛卻狠狠地看向孫欣。

孫欣便愁眉苦臉,捧著一本書讀:“子曰:諸夏之有君,不如狄夷之亡也。”

葉春秋聽著不對,尼瑪,雖然考試都靠光腦,可是平時沒有少接觸這些東西,如今四書五經,他每日從光腦中摘出來熟讀,多少還算涉獵了一二的,葉春秋的性子裏有點強迫症,不願意不完美的東西在自己身邊發生,他便嘆口氣:“表弟啊,念錯了,是狄夷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來,來,來,我來問你,這出自哪裏……哎呀,你蒙學先生沒有教過嗎?這出自論語,來來來,你坐我這兒來。”

“來了。”孫欣連忙湊上去,捧著書朝葉春秋討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