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我上頭有人

葉春秋記下地址,便趕去寧海衛禦所,等到了地方,才發現這兒很是破敗,四周也沒什麽人蹤,只有幾個老卒懶洋洋的倚著轅門守衛,見到有人來,眼睛也懶得看,等到葉春秋走近了,這才意識到人家是尋上門來的,便挺了腰,厲聲道:“大膽,禦所重地,誰敢造次。”

葉春秋被這氣勢嚇著了,卻還是上前一步,定了定神:“學生葉春秋,聽聞軍中懸賞求醫,特來應診。”

應診。

兩個老丘八面面相覷,然後打量著這個少年,嗯……膽子倒是不小,雖然隔三岔五,禦所都要張榜求醫,不過這幾年,幾乎是沒有人敢來應診了,所以這個懸賞,也不過是走個形勢而已,誰曾料到,今兒居然還真有冤大頭來,嗯,這家夥是個少年,難怪了,嘴上無毛,瞧來也沒什麽本事,不過嘛……蚊子大小好歹也是一塊肉……咦,為何自己會想到這個詞兒,呸呸……管他,先穩住再說。

其中一個歪挎著刀的軍漢道:“小相公稍等,我這就去通報指揮大人。”

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還生怕葉春秋跑了,便朝著隔壁的軍卒使了個眼色,似乎是暗示他好生看著,便匆匆進去。

過不多時,那老卒回來,請葉春秋進軍所,說是指揮大人召見。

指揮官在大明屬於三品武官,不過其實並不值錢,全國的衛所有三百之多,也就是說這樣的三品武官就有三五百人,到了浙江,指揮就更加不值錢了,為了備倭,朝廷先設衛所,後來又不斷的增設備倭衛所,單單寧波一府,就有內地衛和備倭衛三個衛所,上頭又有巡海副使看著,再上還有總攬海事的巡海正使,正使之上,又有都司,都司之上,這還只是武官的系統,更別提地方上的官員,也幾乎是把這些丘八們當丫頭使喚的。

海寧衛指揮使錢謙確實很頭痛,這一次攻鬼公島大敗,折損的將士有數百多,現在營中傷患遍地,哀嚎陣陣的,瞧著也是難受,最可惡的是,自己的小妾居然也……

聽說有人來應診,錢謙精神一振,忙是讓人請來,等到見了葉春秋的真容,錢謙頓時失望起來,原來是個毛孩子,一個毛孩子不在家裏玩泥巴,跑來這兒添什麽亂。

卻見葉春秋作揖,道:“學生葉春秋,見過大人。”

錢謙聽他自稱學生,頭戴著綸巾,突然意識到這個小子居然是個秀才,只是……秀才有個什麽用?他勉強道:“哦,聽說你是來應診的,你是哪個堂號?”

葉春秋彬彬有禮,這時代知書達理可是出門必備的東西,反正不管遇到什麽人,先用這一套忽悠一通,往往不會有錯的:“學生出自鄞縣同濟堂,聽聞海寧衛為保我寧波海疆,將士折損諸多,傷患無數,又聽說大人張榜募醫,這才來試一試。”

錢謙心裏失望,原來是個書呆子,不過反正來了,本著雁過拔毛的精神,他嘿嘿一笑道:“哦,葉秀擁軍之心,實在是讓人感佩,同濟堂……是在市集那一家嗎?好吧,既如此,就請葉秀才前去軍中……”

葉春秋忙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道:“不,不,不,既然要治傷,大人就得按著學生的規矩來。”

還有規矩,錢謙覺得新鮮,便笑呵呵道:“你來說說看。”

葉春秋道:“既然是懸賞,那麽這賞金,得先給,學生聽說,賞金是紋銀百兩是嗎?除此之外,學生保證受傷的將士能夠藥到病除,只不過嘛,軍中診視可不成,大人得把人帶去同濟堂,否則……”

錢謙臉色變了,紋銀百兩……這是老規矩,從前張榜懸賞一直都是這個數,不過歷來都是榜文張貼出去,大夫們卻不敢來,因而借著這個由頭報到都司那裏,等都司撥下銀錢,卻大多收入武官們的囊中的,這小秀才,居然還真想要錢啊,瘋了。

錢謙頓時大怒,惡狠狠地道:“葉秀才,似乎不太明白海寧衛的規矩。”

葉春秋假裝一臉愕然的樣子:“規矩,卻不知是什麽規矩?”

錢謙笑的更冷,一副氣勢如虹的氣勢便自他身上散發出來,他惡聲惡氣道:“海寧衛的規矩,就是老子便是規矩,你既然應了診,就一切聽本官說了算,本官讓你看病,你就得看病,要你如何,你就要如何?”

葉春秋很郁悶,怎麽瞧著,自己好似是進了土匪窩了,不科學啊,明明門口掛著的是海寧衛的招牌,別急,葉春秋依然淡定,又深深的朝錢謙行了個禮,溫文爾雅的道:“大人,總要講道理吧。”

錢謙身子微微前傾,帶著一種殺氣騰騰的壓迫感,厲聲道:“道理,誰和你講道理,老子這輩子,就不曉得什麽叫道理,你個臭秀才……”

葉春秋嘆了口氣,這一屆的丘八不行啊,他只好道:“大人,寧波劉知府乃是學生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