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為何狀告本官

鄧舉人好整以暇地喝著茶,眼角的余光卻只是去看老太公,這老太公似乎是心絞得厲害,卻是無人關注他身上,鄧舉人一副看好戲的架勢,不忘陰陽怪氣地加一句:“葉兄,算了,誰家沒有幾個不肖子弟,為這樣的人動氣不值當,這狗肉終於是上不了宴席的。”

他說話時,濃濃的諷刺味道很明顯。

本來他對葉春秋還有一點忌憚,畢竟是府試案首嘛,將來說不準是要做秀才的,好歹年輕輕的就有功名在身,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寧波那兒的流言蜚語傳來,他就不再把葉景父子放在眼裏了,最後意味深長地看一眼葉景:“葉兄,說句不好聽的話,你當年好歹也是個秀才,怎麽就和一個賤婦……”

“賤人!”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眾人愕然一下,朝著聲源看去。

這一番吵鬧,老太爺已經怫然不悅了,一方面是擔心葉春秋院試的事,另一方面是鄧舉人說話有些太過,即便他不喜歡葉春秋的娘,可也不代表他喜歡自己孫兒的母親被人稱作是‘賤婦’,聽到有人罵賤人,他側目看去,不是葉春秋是誰?

葉春秋只是罵了一句,然後卻是故作平靜,低頭去喝茶。

可他心裏早已經翻江倒海,就算中不了秀才,可是這個鄧舉人,實在討厭,若不是自己年紀小,又礙著這麽多人的面,葉春秋只怕早就掀翻桌子了。

好在他兩世為人的年紀畢竟沒有活在狗身上,他心裏自然知道,過激的舉動於事無補。

不過……這個鄧舉人確實是個賤人。

鄧舉人暴怒啊,堂堂舉人,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厲聲道:“你罵誰?”

葉春秋喝了口茶,抿抿嘴,這茶味道不錯,不過坐在這裏的一些人卻是大煞風景。

固然知道自己地位尷尬,可是葉春秋平時也還算努力,因為他知道,能改變自己命運的只有自己。

可是這並不代表自己軟弱可欺,他能體諒到自己父親的憤怒,也能體諒到祖父的猶豫,還有那三叔,雖然一臉無動於衷的樣子,不過看得出來,他對這鄧舉人也有點惱火。

葉春秋一字一句道:“罵的就是你。”

“你……你……”鄧舉人想不到葉春秋居然如此‘野蠻’,他手指葉春秋,氣得渾身顫抖:“再罵一句。”

葉春秋站起來,他看出堂中有人想制止他,卻是毫不猶豫地道:“賤人!”

“春秋,你荒唐,鄧舉人是我們葉家的貴客。”葉松暴怒。

葉老太公也皺起眉頭,覺得鄧舉人雖然放肆了一些,可是春秋終究還是……

鄧舉人暴跳如雷,大叫道:“哈哈,哈哈……你竟敢羞辱我……”他完全忘了自己方才是如何吊打葉春秋:“你一個小小的府試童生,居然敢咒罵我……”

說到這兒,外頭卻有門子探頭探腦,看到裏頭鬧起來,不禁咋舌,正猶豫著該不該進去。

鄧舉人氣急敗壞地繼續道:“你真是膽大包天,我乃浙江省舉人,你不過是一個庶子,哼,你這是有辱斯文,我只需一封狀紙送到衙裏,便保管你吃不了兜著走!”

這已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他放下了狠話,眼裏血紅,顯是不打算善罷甘休。

不過這些話還是頗有效果的,他畢竟是有功名的舉人,而葉春秋固然過了府試,終究還只是一個小小童生,真要去告,就算官府不治罪,也足以壞了葉春秋的名聲,葉春秋的前途只怕要完了。

老太公有些慌了,連忙起身道:“鄧賢侄,孩子不懂事……”

本來老太公以為有情面可講,可是暴怒中的鄧舉人卻是一點余地都沒有,見老太公巍巍顫顫的上前,他一把將老太公推開,惡狠狠地獰笑道:“有什麽好說的,似這樣德行敗壞的少年,我是從未見過,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過也,我不但要告他有辱斯文,還要告他父親管教不當,告他的老師壞人心術,否則怎會教出這樣的斯文敗類,現在怕了是嗎?哼,咱們走著瞧,我這就去衙裏……”

他拂袖就要走,老太公卻是被他推著打了個踉蹌。

其實這鄧舉人哪裏把葉家放在過眼裏,本來他在杭州結識了葉松,見葉松用了心思的巴結他,反正也是閑著,得了葉松邀請,便索性來這鄉下地方散散心,這葉家的人,他是從未放在心上的,權當是任自己打幾天秋風的鄉巴佬罷了,自己這堂堂舉人,鄙視了葉春秋一番,這葉春秋居然還敢還口,當然不能善罷。

葉家三個兄弟見老太公差點摔倒,紛紛要搶上來攙扶葉太公,鄧舉人陰冷一笑,又補上一句:“不但要告這葉春秋,告他的爹,他的老師,你是他的大父,也要一並告了,這樣有辱斯文的人家,我是見所未見,權當是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