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趕考

第二天,葉春秋依然早起上學,對那周夫子,他已懶得理會了,可是上學做做樣子卻還是要的。

更何況今日是聯保的日子。

廩生具保是葉家的事,不必考生們負責,自然會請縣裏的廩生來出面。

而聯保卻需要五個考生簽署保單,送去縣裏,為的就是防止作弊,一人作弊,全部連坐,取消一輩子的考試資格。

周夫子今日沒有授課,當然,他如往常一樣沒有正眼看葉春秋,只是拿出一個名冊來,唱喏著名字:“葉辰良、葉欣……葉子辰……”

叫了五個人的人名,然後五個少年上前,在保單上各自簽署自己的名字,而後畫押。

周夫子又開始唱喏。

直到最後的時候,他念道:“葉春秋、葉俊才、葉文、葉武、葉俊傑……”

這五人,有兩個是三房的,還有兩個是葉家的遠親,當然,他們都和葉春秋一樣,都是學裏最熊的孩子,素來不為周夫子所喜,基本上,他們的人生都已經規劃好了,是作為葉家的廢物般存在。

方才大家具保的時候,周夫子幾乎是指指點點,告訴大家應當把自己的名字簽署在哪裏,又該在哪裏畫押。可是葉春秋這幾個人上來,他卻只是臉色冷漠,把臉別到一邊去,懶得理會。

葉春秋沒來由的好笑,話說……自己才是孩子好不好,這周夫子的氣度連自己這個十歲出頭的孩子都不如啊。

不過對於這麽明顯的歧視,葉春秋沒有多說什麽,畢竟對葉春秋來說,考試才是要緊。

……

縣考的日子終於到了,這一天,葉景起得特別的早,和葉三一起為葉春秋準備了考籃和隨身換洗的衣物,不免還要嘮叨幾句,告訴葉春秋一些考試的事項。

葉春秋磨刀霍霍,初生牛犢不怕虎,笑吟吟的對葉景道:“爹,我考個案首回來。”

葉景笑呵呵的道:“當然,考了案首,光耀門楣。”

雖然這樣說,但顯然安慰的成分更多一些,葉景說罷,似乎是想到什麽,神色有些黯然。

葉春秋吐了吐舌頭,這個爹心事太多,簡直無法溝通。

等到了府外,葉家十幾個去縣裏趕考的人早已侯了多時。

帶隊的是一個遠房叔公,和老太公是一個輩分,葉景見了他,都要喊一聲叔公,老叔公此時早已雙鬢斑斑,老態龍鐘,捋著花白的山羊胡子,指揮著小輩們把行李聚在一輛大車上,便倚在車轅,命人出發。

葉春秋坐在車尾上,這種敞開式的牛車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沿途看風景,不過車子很顛簸,一會兒功夫,屁股就酸麻了,葉俊才幾個忙是鞍前馬後的坐在他身邊,至於葉辰良今兒沒有和葉春秋打招呼,在另外一輛大車上。

這一路走著,葉老叔公居然很熱絡的湊到葉春秋的身邊來,捋著須搖頭晃腦,親昵地道:“你可是大房的春秋?你爹回來了?回來了好啊,落葉總要歸根的。”

葉春秋行禮道:“叔公好。”

葉老叔公很愉快的向著葉春秋點頭道:“乖,我和你爹是老相識,哎……哎……如今轉念一想,往事如昔啊,想當初你爹隨老夫去縣試,起初的時候,他也和你一般大,嘖嘖,你爹人不錯,老夫與他很投緣,不過啊……他是文曲星,一次就中了童生,老夫……哈哈……老夫是一年又一年,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說到這裏,葉老叔公拼命咳嗽起來,老半天才緩過神來:“這人哪,若是消磨了志氣,這輩子可就完咯,老夫如今六十有三,考了五十多年,照樣是老驥伏櫪,壯志不減當年……”他說罷,便仰天長嘆。

葉春秋也是醉了,老叔公考了五十多年的童生,居然還考出優越感來了。

不過畢竟是長輩,葉春秋忙道:“是,是,老叔公教誨的是。”心裏沒來由的有點難受,怎麽感覺你像反面教材似的,考了一輩子,頭發白了,牙齒沒了,背也駝了,以後的我難道也是你這樣?

葉春秋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不說他有多大的智慧,他不是還有光腦嗎?也不會混成老叔公這樣吧!

不過話說回來,光腦的用處有多少,葉春秋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是,你說什麽?”葉松有點耳背,聽不太清,便弓著身,耳朵朝葉春秋嘴邊湊來。

葉春秋目瞪口呆,我了個去,叔公你要不要這樣,你耳背還堅持科舉第一線啊。

他只好大著聲音對著葉老叔公的耳朵大嚷:“叔公教訓的是!春秋記住了。”記住了……記住了……記住了……最後三個字,余音繚繞。

葉松像是聽明白了,直起身子,捋著花白的胡須,驚詫的道:“妓……妓什麽妓?噢,是狎妓吧,什麽!汝父居然還去狎妓玩樂?這……這真是糊塗啊,有辱斯文,荒唐,荒唐……”他忍不住老淚縱橫,幽幽的看著葉春秋:“一別十數載,汝父學壞了啊,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心術不正,何以持家,糟糕,糟透了,下次若是遇到,我非要代葉家的列祖列宗好生教訓教訓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