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盒煎餅

範冰冰畢竟只是個女人,不是政治家,對於復雜的東西她沒有能力去分析判斷,只能被動的行事,這次主持暗殺劉子光行動的人是宮裏派出來的,代表了太皇太後和皇上的意志,老範家對大清一世忠誠,遇到來自於最高層的指令,自然會下意識的去執行。

“侯爺回府了。”前院傳來喊聲,每當劉子光回家的時候,前院的下人就會這樣大聲吆喝通知後院的丫鬟們做好準備,聽到招呼,韓雪兒急忙再次檢查了一下鏡子裏的容顏,忙不叠的走出去準備熱水和毛巾,還有侯爺回家穿得便裝。

內宅正堂的耳房裏,湘妃榻上擺了好幾件便裝,劉子光指了指一套淺藍色松江布長衫道:“換這件。”熟悉劉子光生活規律的韓雪兒心中便明白了,過一會他就會去雨花巷了,雨花巷是城南曾橙居住的那條巷子的名稱,每次去那裏,劉子光都會穿這件藍色布袍子。

韓雪兒和幾個小丫鬟一起,幫劉子光脫了朝靴和蟒袍玉帶,拿雞毛撣子掃了掃上面的浮灰,掛到了衣帽架子上,又幫他換上藍布袍子、薄地步靴和方巾,打扮停當之後,劉子光道:“雪兒,去書房把我南廠提督的印信拿過來。”

韓雪兒答應一聲,輕盈的出了耳房,跨過月亮門,來到書房,從書桌的抽屜裏取出紅綢子包裹的南廠提督官印,這是劉子光辦公所用的印信,批閱公文,發出命令都是用的這枚印信,書房四周靜悄悄的,韓雪兒心中一動,從桌子上拿過一張便箋,用這枚官印在下方空白處輕輕的蓋了下去。

回到耳房,劉子光已經整理停當,對一旁的躬身站著的管家劉福道:“有人找我就讓他們到雨花巷去。”然後示意韓雪兒將印信交給他的隨從,正準備出門,忽然象想起了什麽似的,回頭道:“雪兒,給你帶了些禮物,放在茶幾上了,回頭你自己去看吧。”

韓雪兒輕輕道了個萬福:“奴婢謝老爺。”劉子光經常弄些小零碎送給家裏人,哪怕丫鬟也不例外,韓雪兒收到過不少胭脂水粉珍珠翡翠之類的禮物,她本是大家閨秀,對著雞零狗碎的東西自然看不上眼,所以不以為意。

劉子光出門了,穿著他的藍布袍子,隨身就帶了五個隨從,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中門,韓雪兒的心忽然劇烈的跳動起來,潛伏在鎮武侯府這麽久,終於要行動了!她壓制住激動的情緒,先回到自己的房間取出那張蓋了官印的便箋,用硬筆蘸了墨水,在上面刷刷寫了一行字,劉子光的筆跡很幼稚,很容易模仿,韓雪兒經過長時間的練習,已經可以惟妙惟肖的模仿出他的字體,甚至連那種白話式的行文都學得恰到好處。

這是命令南廠詔獄釋放索額圖的命令,寫完之後韓雪兒將便箋塞入了比甲的褶皺裏,掃視了一下自己住了兩年的房間,什麽東西都沒有拿,義無反顧地出門了,出門之後卻又頓了頓,遲疑了一下還是來到耳房,從茶幾上拿起一個紙盒,這是劉子光說送給她的禮物。

韓雪兒手裏提著紙盒,向往常那樣一臉微笑的走向侯爵府的側門,這裏是專供下人出入的門,守門衛士看見韓雪兒,也微笑著和她打招呼:“雪姐出去啊?”

“是啊,出去看看老鄉。”韓雪兒一邊說著一邊提了提手中的紙盒,好像那裏面裝了走親訪友用的糕點一般,衛士毫不懷疑,打開了側門將韓雪兒放了出去。

出了側門是一條長長的巷子,鎮武侯四面都沒有住家和鋪面,所以外人很難監視或者突擊這裏,巷子裏別說人了,連野貓都看不見一只,只有走出這條巷子,轉個彎才能看到車馬行人,韓雪兒走到街上,立刻有一個挎著籃子的賣花婦人湊了過來道:“姑娘,買花吧,好香的玉蘭花。”

韓雪兒伸手在花籃裏撥弄了一陣,用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道:“二號路線。”隨即便和賣花婦人擦肩而過,上了一輛三輪人力車。

那賣花婦人依舊叫賣著她的玉蘭花,走到街角處拐了進去,裏面兩個勁裝漢子正焦急的等待,婦人取出藏在花籃裏的便箋,交出其中一人,又對另外一人道:“二號方案。”兩個漢子點點頭,沒說話,轉身上馬去了。

韓雪兒上了人力車,對車夫說道:“水西門碼頭。”說完便放下車簾子,身心俱疲的躺在了座位上,她的任務到此為止,剩下的就交給軍機處那些兄弟去做了,一路人專門去營救索額圖,一路人去暗殺劉子光,事成之後韓雪兒將和索額圖一起光榮北返。

蟄伏了兩年,終於可以圓滿完成任務,獲取了明軍的機密情報,即將除掉大仇人劉子光,可是韓雪兒心中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兩種復雜的情緒煎熬著她的內心,腦海裏一會閃過索額圖的臉,一會又是劉子光的臉。該來的總是要來,該死的一定會死,韓雪兒這樣安慰著自己,忽然路邊有人喊雪兒,她下意識的掀起車簾想去看,隨即聽到一個五六歲小女孩答應的聲音,原來是路人在呼喚女兒,韓雪兒停住抓住車簾的手,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兩年的生活裏,她一直頂著韓雪兒這個化名,已經快忘記了自己的本名範冰冰,今天以後就將恢復本名的使用了,韓雪兒這個名字將永遠留在記憶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