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南渡以來僅見的銳氣(第3/5頁)

在建康,趙瑋親自照料趙構的生活起居,每天無微不至,夜裏還要親筆給後方的皇太後、皇後寫平安信。

當一切結束,趙構回到臨安皇宮之後,皇後指著一個小箱子給他看,裏面全是前線的平安信。由此可見,兒子這份工作已經被趙瑋做到了什麽程度。

趙構緩緩坐下,繼續深思熟慮。很久之後,他覺得可以做下面這些事了。

趙構決定退位。

把趙瑋推向前台去遮風擋雨,他退到後方只管逍遙享樂。這不僅符合他的個人利益,還能緩和眼下的政府信任危機。

他可以名正言順地說,之前對金國的妥協政策的確是錯的,而我已經付出了代價,我連皇帝都不當了,你們還有什麽怨氣?

有百利而無一害,唯一的隱患是存在於理論中的安全問題。趙瑋這個便宜兒子到底能把“孝”字做到什麽份兒上?

經過長達三十年左右的觀察,趙構對此還是很放心的。可是要怎樣實施呢?權力的交接過程是政客生涯裏最重要的課題,這一步做不好,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會變了味道。

李世民是百分之百的優秀儲君,擁有一切上位資格,可屠兄、殺弟、逼父,讓他千古一帝的光環總有抹不去的黑子耀斑,算是不及格。

趙光義於風雪之夜在萬歲殿登基,兩個皇侄在北伐失敗後神秘死去,每個人都懷疑他做了什麽,可都沒有行兇的確鑿證據。綜合來看,只是吃相難看,算是過關,但不優秀。

仁宗傳位給英宗,傳者所托非人,接者心理變態,兩不相宜,不評論。

徽宗國破家亡時緊急傳位給長子,自己逃跑了事。從這一點來說,和趙構眼下的局面很像,是最可類比的一例。那麽分析一下,為什麽之後欽宗反客為主,把徽宗隔離在後宮,連父親親手斟的酒都不喝,相當於人倫慘變了呢?

在趙構來看,完全是吳敏、李綱等人別有居心,以下制上,以臣脅君造成的惡果。要避免這一點,一定要吸取教訓,杜絕這種情況發生。

第一,要找準辦事人。

第二,控制輿論,嚴禁事態擴大,不許過多的臣子參與,連討論都不準。

趙構要盡一切可能讓趙瑋、公眾意識到,皇位是他主動給予的,甚至是以父親身份施舍給趙瑋的,絕不是形勢所逼,不得不給。

趙構把這項任務交給了首相陳康伯負責,由陳康伯和緩地向輿論、軍方解釋,慢慢地征求意見,盡量使這個過程輕柔化、和諧化。

這樣就沒法強調進度了。陳康伯用了近半年的時間才把事情做到完美,這讓趙構非常滿意,禪讓的事水到渠成。

宋紹興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六月十一日,趙構先正常上朝,趙瑋在後宮等候。趙構在前殿發布退位詔書,一次全面總結之後,他總算公開承認了一次錯誤,他說:“朕在位失德甚多,更賴卿等掩覆。”之後他離開正殿,進入後宮。

後宮的趙瑋,不,這時他又改名了。三十多年間他從趙伯琮改成了趙瑋,又從趙瑋改名為“趙昚”,這就是他作為南宋皇帝的官方姓名。

“眘”音、義都與“慎”同,意為謹慎、慎重、實在、確實、千萬、切切等。顧名思義,這是升格為高宗的太上皇對新任皇帝的殷切希望,希望孝順的兒子一定要反復思考每一件事,一定別自作主張。

趙昚終於當上了皇帝,他在金殿上三番五次地拒絕,走完禪讓的規範流程,標準地完成了每一個步驟,包括在雨天裏親自攙扶著他老爸出宮,讓其坐上太上皇專輦,去皇宮外的新家定居。

第二天,他再率領全體官員去太上皇的新家問安。

太上皇的新家隱於都市,縹緲於仙山。縱觀古臨安,它東畔西湖,西臨吳山,山是浙北天目山余脈,馥郁青蔥,世稱其有“清淑扶輿之氣”。山勢直入城中,盡頭處立一山門,名“朝天門”。門前有山溪流過,溪上架一小橋,從橋上回望吳山,可見雲霧中“如卓馬立顧”。

這橋名為“望仙橋”。

沒錯,就是這兒,秦檜的故居。臨安城裏最好的住宅地段,當然要住著權力頂峰的那個人。毫無例外,趙構一定會選這兒。

六月的南宋上演著趙昚登基,趙構榮升太上皇的大戲。在北方的金國,這個時段發生了更重大的事件—契丹大起義被鎮壓了。

完顏亮南侵時契丹人趁機反抗,隊伍很快發展到了五萬人,收復了原遼國都城臨潢府,義軍首領移剌窩斡稱帝,建元“天正”。考慮到遼國滅亡不過三十余年,種氏龐大,不說在金國內部會像滾雪球一樣迅速壯大,即使事有不順逃向西方,都能找到同源的西遼。

他們根本不用求助於南宋,就能讓金國焦頭爛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