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45年無太子(第3/4頁)

能不能做到這一點,就看你敢不敢挑白了說,讓某件事大白於天下。

範鎮就是這樣,我不怕得罪你,你能拿我怎樣?降職,給我小鞋穿,呵呵,忘了當年我連狀元都不在乎吧。事實上文彥博的確沒什麽辦法,可是身為首相,他能讓範鎮所有的努力都縮水。

範鎮前後一共上書19道,整整堅持了近大半年,可惜文件就在皇上和宰執們之間來回傳遞。一會兒交上去了,一會兒發下來了,範鎮永遠找不到確切的討論人。不過這樣也沒能讓他放棄,他是國家兩大言事官系統之一的知諫院,有機會面見皇帝。

從這一年的七月開始,只要上朝,他必定會談建儲立太子的事。折騰得沒完沒了,最後皇上和宰相們達成了一個默契,給範鎮調轉工作吧。把他從知諫院調到禦史台系統,給他找個上司管著!不過這也沒用,範鎮鐵了心了。

他拒不上崗,回家躺著較勁,一挺就是100多天。當人們再看到他時,都認不出來了。範鎮須發皆白,就像過昭關時的伍子胥……

事情到了這一步,文彥博已經無能為力。一個人的堅持如果能到了範鎮這一步,不管他為的什麽事,都足以聳動天下。

這個世界上最有力的是陽光,什麽潛規則都是在陰影裏才有威力的東西。範鎮讓這件事暴光了,輿論開始形成,有至少三個重量級的人物站到了他的身邊。只是每一個都太特別了,各有各的招數,而結果,每個人所得到的,也都各不相同。

為了區分,先說前兩個。他們一個是包拯,一個是唐介。

包大人當時已經結束他最有傳奇性的官場生涯,包龍圖打座在開封府已經是過去時了。為了一段經久不滅的傳奇,請原諒,雖然它僅僅只是個傳奇。還是說一下吧。

包拯在開封府的時間大約只有一年。在這一年裏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大的案件,沒有,一件也沒有。有的只是他工作的狀態。他讓人民能夠隨時見到帝國的首都長官,以及開封市最高檢查院院長。

包拯下令,把衙門口大打開,無論誰有什麽冤屈,都可以進來告狀。絕不會再有層層的關卡,讓不識字,不知法,不懂門路的良民有冤無處訴。

憑良心講,只此一點,就足以讓平民百姓們記他到永遠。至於那些挑戰貴族強權的故事嘛,在這期間,也有過一次。有一次發大水,京師惠民河河水大漲,民房淹了一大片。查原因,是有些達官顯貴們在河上修了一些水榭花園。其中最大的一個,就是位太監的產業。

包拯一點沒含糊,找來地契,查看原圖,只要有違建,立即拆除。嚴格地說,這遠遠不足讓他成為鐵面無私,斷案如神的包青天。可人民,中國的人民所要求的實在是不多。只要是有心為民做事的,不管做到了哪一步,人民都會歌頌他,紀念他,神話他。

把他當作黑暗裏的明燈,來安慰在現實社會裏被打擊到體無完膚的心靈。

在真實的歷史裏,包拯所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仁宗晚年立太子這件事上的努力。這時他從開封府尹提升到了禦史中丞,看到範鎮的表現,覺得力度有必要加大。範鎮,你實在是太軟弱,太沒有誠意了。

19道奏章,還問不出一句答復,真不是一般的笨。

包拯直接去見仁宗,只見他站到皇帝的面前,仁宗下意識地就向後閃臉。沒辦法,當年張堯佐升官記裏,為了把張氏集團搞垮,包拯把唾沫都噴到仁宗臉上了,這麽大的威力實在讓皇上沒法忘。

啥事?仁宗問。接下來就是背書,關於太子的重要性,他是國家的根本,他是未來的希望,全體國民的幸福全都在系在他的身上……這些真是老生常談,沒完沒了的談。哪位大臣上書都是這一套,前面範鎮都強調了19遍了!

仁宗還得聽。但是怒火也在升騰,終於轉化成了四個字——“卿欲立誰?”

這四個字一出口,相信絕大多數的朝臣都只有跪倒認罪的份兒。如果換了是範鎮的話,有可能他的頭發會瞬間從白色再變回黑色,內分泌徹底嚇失調。臣子想立太子,那不是造反是什麽?!

包拯卻不在乎,他把臉,稍等,根據考證,包拯的臉不是一個大大的黑色球體外加上中方位一個白色的月牙,他是個非常儒雅、稍顯清瘦的白面長須的古代標準男士。這時他把臉上的表情都抹掉,變得非常正規,平靜地回答。

陛下這樣問,是懷疑臣。臣年過70,沒有兒子,根本談不到日後的利益,之所以談這個事,完全是為了宗廟社稷考慮。您仔細想,我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47歲的皇上面對快74歲的包拯,看了好半天,終於還是笑了。好,我仔細想想,你下去吧。(帝喜曰:“徐當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