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2頁)

“那天下午,連指揮員把我叫了去。我擡頭一看,他的旁邊坐著一個我不認識的炮兵中校。我走進房間,他也站了起來,好像看見一個軍銜比他高的人。我的連指揮員說;索科洛夫,找你,’說完,他自己卻向窗口轉過身去。一道電流刺透我的身體,我忽然產生一種不祥的項感。中校走到我的跟前,低低地說:堅強些吧,父親!你的兒子,索科洛夫大尉,今天在炮位上犧牲了。跟我一塊兒去吧!’

“我搖搖晃晃,勉強站住腳跟。現在想起來,連那些都像做夢一樣:跟中校一起坐上大汽車,穿過堆滿瓦礫的街道;還模模糊糊地記得兵士的行列和鋪著紅絲絨的棺材。想起阿納托利,唉,老兄,就像此刻看見你一樣清楚。我走到棺材旁邊。躺在裏面的是我的兒子,但又不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是個肩膀狹窄、脖子細長、喉結很尖的男孩子,總是笑嘻嘻的;但現在躺著的,卻是一個年輕漂亮、肩膀寬闊的男人,眼睛半開半閉,仿佛不在看我,而望著我所不知道的遠方。只有嘴角上仍舊保存著一絲笑意,讓我認出他就是我的兒子小托利……我吻了吻他,走到一旁。中校講了話。我的阿納托利的同志們、朋友們,擦著眼淚,但是我沒有哭,我的眼淚在心裏枯竭了。也許正因為這個緣故吧,我的心才疼得那麽厲害?

“我在遠離故鄉的德國土地上,埋葬了我那最後的歡樂和希望。兒子的炮兵連鳴著禮炮,給他們的指揮員送喪。我的心裏仿佛有樣東西斷裂了……我喪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部隊裏。不久我復員了。上哪兒去呢?難道回沃羅涅日嗎?決不!我想起在烏留平斯克住著一個老朋友,他還是冬天裏因傷復員的,曾經邀我到他那兒去過。我一想起他,就動身到烏留平斯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