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哭泣的北洋

夜色漸盡,東方的天際一抹魚白慢慢升起。

旅順北洋水師提督府內,幾位親兵登高摘下了檐下的兩盞風燈,用力一吹,一縷青煙立刻從燈中央慢慢升起。

取下風燈的士兵又不由看了眼依然坐滿了人大堂,不明白出了什麽事,居然值得讓提督大人和幾位管帶熬了一宿。

丁汝昌坐在椅子上,看著門外親兵取下風燈離開後,才發現遠方的天際已經漸亮,心中更急了,連忙掃了眼案上的電文,但剛想拿起來卻又縮回了手。

自從上次海戰失利後,不僅北洋上下蒙羞受辱,即便是他自己也被降罪,幸好有中堂大人力保,才得了個戴罪立功,留職待查的處分。

面對朝廷上下不斷地口誅筆伐,甚至是北洋內部諸將也頗有微詞,丁汝昌更覺得這張椅子下如同塞了顆炮彈,令他如感針刺坐立不安。

所以最近行事,他更是走一步看三步,生怕再惹來什麽禍端,但誰也沒想到的是,偏偏在這個時候,竟然收到了中堂大人這份電報。

俄國艦隊要來旅順加煤補給!

丁汝昌深吸了口氣,好不容易挨過一個冬天,提心吊膽總算是送走了俄國人,但沒想到這才多久啊,又要回來了!

他至今也想不明白,明明都送走了這幫瘟神,為何中堂大人還要答應對方回來,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要知道如今俄國人足有十艘大艦!最小的不比定鎮兩艦差多少,這麽龐大的水師進入旅順港,誰知道會發生何事?

所以他才連夜把北洋諸將全都召集起來,共商此事。

此刻的堂下,劉步蟾和林泰曾各坐兩邊,其余各艦管帶也全都在座,甲午一戰北洋共損失五艦,其中廣甲原屬南洋,但來遠號重創後雖經修復也已大不如前,改為炮艦待用,來遠管帶邱寶仁則帶領起了方伯謙離開後留下的濟遠。

雖名義上還有五艘主力艦,和十余艘炮艦魚雷艇,但誰都知道,若是俄國人真起了歹心,恐怕北洋上下真要兇多吉少了!

林泰曾看了眼劉步蟾,見他也是愁眉不展,首先抱拳問道:“提督大人,俄國人既走卻又忽然回轉,肯定沒安什麽好心,所以標下認為絕不可任由俄國水師進入旅順。”

“應該不會吧?”平遠號管帶李和搖了搖頭:“中堂大人不是說他們只是來加煤補充物資嗎?而且大家都別忘了,他們剛和朝廷簽訂了禦敵條約。”

“哼,尼布楚起,俄國人哪次不是包藏禍心?奪取海參崴才多久?又來打朝鮮的主意!可如今日本人連水師兵艦都湊不出幾艘,哪裏需要這麽多的大艦,我想肯定是沖我們來了!”葉祖珪冷哼一聲,明顯不信俄國人。

“那怎麽辦?中堂大人已經和俄國人說好了,難道說我們拒人千裏?這不是更得罪了俄國人,給他們借口動手嗎?”李和攤手問道。

“子香,你為何不說話?”堂上,丁汝昌見幾位管帶各抒己見,可偏偏劉步蟾入堂之後一言不發,不禁問道。

劉步蟾擡起頭,向丁汝昌拱了拱手,肅容道:“大人,恕步蟾直言,事到如今無論是俄國人有沒有禍心都已經晚了。李和說的不錯,既然朝廷和中堂大人已經答應了俄國人,我等也無法改變,更不能去擋他們,那樣只能給他們借口攻打我北洋駐地。”

“所以我認為……”劉步蟾掃了眼眾人,緩緩說道:“此刻我們不再應該討論俄國人是不是包藏禍心,而是應該商討如何應變了!”

“應變!”

丁汝昌皺了皺眉,雖然他也吃不準俄國人是不是真的會借機攻打旅順,但對劉步蟾的眼光還是很信任的。

而這個提督大堂裏,最了解劉步蟾的人莫過於林泰曾了,聽他說得嚴重,也不由心中一緊,立刻問道:“子香,你是不是有什麽好辦法了?”

眾人也連忙向他看去,在大家的目光中,劉步蟾卻搖了搖頭,道:“打,打不贏,但要阻,卻未必不能。”

“哦?子香快說!”一聽劉步蟾說有希望阻擋,丁汝昌更是激動地站了起來,其他幾位管帶也紛紛圍了過來。

劉步蟾也知道此刻是關鍵,不敢賣關子,立刻帶著大家走到大堂一角的旅順沙盤邊,指著水道兩旁的炮台說道:“旅順水道狹窄,不利大艦掉頭,旁邊又有黃金山炮台協助,足有二十四門德制大炮,其中還有五門重炮,俄國人若要強打怕也要崩壞他幾顆牙齒。”

“但光有炮台還是不夠的,炮台畢竟是死的,禁不住持續炮擊,所以我們不妨在這裏布下幾艘魚雷艇。”劉步蟾指著西雞冠山靠近水道一側的老虎尾,繼續說道:“若是俄國人真有歹心,吾等可以借炮台掩護,然後利用小艇近距離發射魚雷,他們大艦不能掉頭,若是能打沉一兩艘堵住水道,俄國人即便是有翻天的本事,一時半會也沒通過水道打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