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頁)

清洗是日後的事,現在不行。

不知什麽時候,《新新日報》的女記者傅薇和表妹李蘭站到了他身邊。傅薇面色陰冷,眼珠亂轉,鬧不清在想什麽。李蘭披散著頭亂發,滿臉淚痕,精神恍惚。他知道這兩個女人都為白雲森悲痛欲絕。他只裝沒看見,也沒多費口舌去安慰她們,她們是自找的。

這兩個女人也得盡快打發掉,尤其是那個女記者,她參加了上午的會議,小本本上不知瞎寫了些什麽,更不知道白雲森背地裏向她說了些什麽……

正胡亂地想著,傅薇說話了,聲音不大,卻很陰:

“楊副師長,把楊將軍和白師長葬在這同一座山上合適麽?”

他扭過頭:

“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怕他們在地下拼起來?”

他壓住心中的惱怒,冷冷反問:

“他們為什麽要拼?”

“為生前的宿怨呀!”

“他們生前沒有宿怨!他們一起舉義,一起抗日,又一起為國捐軀了!”

“那麽,如何解釋上午的會議呢?如何解釋那眾說紛紜的命令呢?白師長臨終前說了一句,歷史將證明……歷史將證明什麽?”

他轉過臉,盯著那可惡的女人:

“什麽也證明不了,你應該忘掉那場會議!忘掉那個命令!這一切都不存在!不是麽?!歷史只記著結局。”

“那麽,過程呢?產生某種結局總有一個過程。”

“過程,什麽過程?誰會去追究?過程會被忘記。”

“那麽,請問,真理、正義和良心何在?”

他的心被觸痛了,手一揮:

“你還有完沒完?!你真認為新二十二軍有投降一說?告訴你:沒有!沒有!”

“我只是隨便問問,別發火。”

這口吻帶著譏諷,他更火了,粗暴地扭過傅薇的肩頭,手指著那默立在山坡上的衣衫襤褸的士兵:

“小姐,看看他們,好好給我看看他們!他們哪個人身上沒有真理、正義和良心?他們為國家而戰,為民族而戰,身上帶著傷,軍裝上滲著血,誰敢說他們沒有良心?!他們就是真理、正義和良心的實證!”

劉參謀長的話聲給蓋住了,許多士兵向他們看。

他瞪了傅薇一眼,閉上了嘴。

劉參謀長繼續講了幾句什麽,跳下山石,詢問了一下他的意見,宣布解散。

山坡上的人頭開始湧動。

他也準備下山回去了。

然而,那可惡的女人還不放過他,惡毒的聲音又陰風似的刺了過來,直往他耳裏鉆:

“楊副師長,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無論楊夢征軍長、白雲森師長和你們這些將領們幹了些什麽,新二十二軍的士兵們都是無愧於民族和國家的,對嗎?對此,我並無疑意。我想搞清楚的正是:你們這些將領們究竟幹了些什麽?!”

他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拔出手槍:

“混賬,我斃了你!”

傅薇一怔,輕蔑地笑了:

“噢,可以結束了。我明白了,你的槍決定歷史,也決定真理。”

槍在他手中抖,抖得厲害。

“殺……殺人了!又……又要殺人了!怎……怎麽會這……這樣?!快……快來人呀!殺……殺人嘍!”

站在傅薇一側的李蘭望著他手上的槍尖叫起來,搖搖晃晃幾乎站不住了。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表妹的神色不對頭,她的眼光發直,嘴角掛著長長的口水,腳下的一只鞋子掉了,褲腿也濕了半截。

他心中一沉,把槍收回去,走到李蘭面前:

“別怕,蘭妹!別怕,誰也沒殺人!”

“是……是你殺人!你殺了白雲森,我知道!都……都知道!”

李蘭向他身上撲,濕漉漉的手在他脖子上抓了一下。

他耐著性子,盡量和氣地解釋:

“我沒殺人。白師長不是我殺的,是周浩殺的。周浩被處決了.來,走吧!跟我回去!別鬧,別鬧了!”

李蘭完全喪失了理智,又伸手在他臉上抓了一把,他被激怒了,擡手打了她一個耳光,對身邊的衛兵道:

“混蛋!把她捆起來,擡到山下去!那個臭女人也給我弄走!”

衛兵們扭住李蘭和傅薇,硬將她們拖走了。

這時,電台台長老田一頭大汗趕來報告,說是電台修好了。他想了一下.沒和劉參謀長商量就口述了一份電文:

“向中央和長官部發報,電文如下:歷經七日慘烈血戰,我新二十二軍成功突破敵軍重圍,日前,全軍兩師四旅六千七百人已轉進界山,休整待命。此役斃敵逾兩千,不,三千,擊落

敵機三架。我中將軍長楊夢征、少將副軍長畢元奇、三一二師少將師長白雲森,壯烈殉國。”

台長不解,吞吞吐吐地問:

“畢元奇也……壯烈殉國?”

他點了點頭:

“壯烈殉國。”

台長敬了個禮走了。

他轉身問劉參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