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是太高興了(第3/4頁)

“你病了。”鐘傑打斷。

淩意擡眸,發現鐘傑正凝視著自己的眼睛。

緩了一會兒,他才慢慢點了點頭:“是,我病了。也許從他們第一次踩我的手開始我就病了,手是治好了,但是病一直沒好。”

他知道,這就是膽怯。可他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除了被迫準允自己的這份膽怯,似乎也做不了許多。這份膽怯像荒草一樣,經年累月肆意生長,奪取他心中本就不多的養分。他無能為力。

這番話將兩個人同時拉回那段慘痛的回憶。點的套餐上來了,但他們誰也沒有動筷子,桌上一直靜默無聲。好半晌鐘傑發覺淩意哭了,無聲的。鐘傑就問:“你是不是後悔救我了?”

淩意垂著頸,頭搖得很用力。

“對不起淩意,要不是因為救我,他們也不會針對你。我知道你以前是畫畫的,厲醒川都告訴我了,這件事我很抱歉。”

淩意仍舊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是淩意,”模糊的視線裏多出一只手,慢慢握住了他的手,“可能我的想法很自私,但是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希望你能救我。”

手心很暖,也有很多汗。

“這些話我早就想對你說了。當時要不是有你出手幫忙,也許我已經被他們折磨得自殺了,也許根本就熬不到出獄那一天。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他語氣有極輕微的顫抖,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但是……但是那件事以後我怕你瞧不起我,也怕給你惹麻煩,所以一直刻意跟你保持距離。”

望著略顯粗糙的手背,淩意開始變得怔忡。他見到那只手微微收緊,聽到鐘傑問:“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救我嗎?”

許久許久,淩意沒有說話。

周圍的客人和服務生來來去去,窗外的晚霞在層雲後斂盡。這段安靜的時間很長,長到鐘傑以為他再也不會開口了,才聽見很輕的一句:“會。”

淩意的聲音低沉沙啞,頭也埋得很低。說完頓了一會兒,又慢慢擡頭看向他,“會。”

鐘傑眼底發潮:“嗯。”

淩意始終是那個淩意。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他卻用瘦削的身體堅持下來。

鐘傑說:“你看,這就是你,這才是你。”

他來這一趟,陰差陽錯幫淩意找回淩意。

淩意捂住臉哭了很長時間。

他的哭聲很釋懷,跟在祁醫生那兒的壓抑完全不同。他哭是因為當年不顧一切的出手相助終於被對方、被自己肯定,他哭是因為他真的救了一個人,同時至今不後悔,哪怕重來一次選擇也還是一樣。

有服務生來問是否需要幫忙,鐘傑擺擺手,說:“他只是太高興了。”

生病的人,有被照顧的特權。鐘傑陪著他,等他平復,就像當年陪著他釘扣子一樣。

星鬥拖著月拽著雲,繁華的夜景初現。

兩人沒有再聊什麽沉重的話題,而是邊吃東西邊敘舊。鐘傑以前沒有來過臨江,更沒光顧過旋轉餐廳,就從全透的玻璃墻面眺望出去,面容浸潤在霓虹燈的折光裏。回過頭,見淩意看著自己,便調侃道:“怎麽,沒見過土包子看夜景?”

淩意眼皮還腫著,嘴角卻抿著笑,“不是,我就是覺得你好像胖了。”

側面輪廓有雙下巴。

鐘傑笑不出來:“結婚以後都會發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淩意微窘:“我怎麽會知道。”

“你跟厲醒川,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嗎?他還給我看了你們的合照,就是你們在一艘船上拍的那張,他親你。”

淩意怔住,然後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那是他胡鬧。“

結果引來鐘傑的淡哂:“這有什麽的。人這一輩子不就這樣,找個知冷知熱的人搭夥過日子,是男是女沒多大分別。”

淩意輕輕地嗯了一聲。

吃完飯,他要去結賬,鐘傑搶著買單。兩人叫來服務生,對方卻說有人早就結過了,還拿走了停車券。

鐘傑對淩意了然一笑:“他做人真周到。”

不管怎麽樣,誇厲醒川總讓淩意心裏很受用。淩意取了一顆薄荷糖遞給鐘傑:“在臨江玩幾天?”

“就明天一天,兒子跟他媽兩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淩意點點頭:“那明天我陪你到處逛逛。”

坐電梯下到負二層,厲醒川的車停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人就在車旁靠著。

看見他們,他直起背,踩滅手裏的煙。

他給鐘傑開車門,態度非常從容尊重,絲毫沒有因為對方坐過牢而另眼以待。鐘傑說了聲謝謝。

“送你回哪兒?”

“先送我去賓館吧,晚上我約了老鄉見面。”

淩意聽著他們的對話,系好安全帶以後扭回頭,忽然注意到厲醒川西褲右兜裏有個鼓起的東西,四四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