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欠我一條命(第2/3頁)

笑聲悠悠蕩蕩,順著風吹到四處。

厲醒川跟小樹的媽媽徐筱潔,就是這樣認識的。兩人一同走了那麽一段路,聊著聊著發現是老鄉,都是臨江人,像是天定的緣分。後來慢慢熟起來,她才透露自己那天是去幹什麽。

有熟客點她的單,為了一百塊錢她要走幾公裏路去客人家裏服務。不過用她的話說,一百塊錢在那兒可是高價了,厲醒川你別瞧不起人,哪天你點我我是要收一百二的。

筱潔的確比醒川要幽默得多。她染上毒癮近一年,得肺癌兩年,做皮肉生意五六年,卻還能在任何時候開起自己和別人的玩笑。

對於她這一份樂天厲醒川無從理解,因為他總覺得,一個女人到了這種山窮水盡的地步,似乎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必要。後來有一次去了她破舊狹窄的小家,他才明白她的這一份樂天源自何處。

原來她有個孩子。很小的一個小嬰兒,圓圓的臉,四腳朝天睡在嬰兒車裏,除了吃就是睡。不對,還會笑。小樹從生下來就很愛笑,一見到厲醒川更是愛笑,口水鼓著泡沫從嘴角直往下淌還是笑。

“懷他的時候查出的癌,生完更沒錢治,疼得受不了了我相好的就總給我打針。我也無所謂了,反正就這一兩年好活,能多掙一點是一點。”徐筱潔一邊說一邊沖孩子彈舌,“笑一個,笑一個。”

厲醒川這個黑面神,偶爾也會逗一逗小樹。他把手指伸過去,小樹就會輕輕含住,他把臉靠過去,小樹就會用腳丫子蹬上來,真正的蹬鼻子上臉。

那以後醒川的每次外出幾乎都跟筱潔在一起。醒川想抽煙,筱潔陪著,筱潔想打針,醒川負責把她綁起來。他們不常聊心事,只愛聊臨江的風土人情。

月光所照,皆是故鄉。他們一起想家。

有一次筱潔毒癮犯了,醒川把她抱在懷裏,她抖得整個床都在震,身體一陣冷一陣熱。許久後慢慢平復,她大汗淋漓地躺在醒川懷裏,很淺的聲音跟他聊天:“你這麽喜歡孩子怎麽不自己要一個,當兵不許結婚?”

屋裏關著燈,什麽人也沒有,小樹的爸爸不知道是第幾次進戒毒所了。

“我這輩子不會有孩子。”厲醒川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了她。

她一邊冷得發抖,一邊捧腹大笑:“沒見過比你還傻的人,人家說著玩的,你倒當真了。難道你沒聽說過一個故事,一對情侶約好一起跳樓殉情,結果一個往前跳,另一個往後跳?”

醒川說:“也許另一個只是恐高。”

筱潔笑得流出了眼淚:“醒川,我知道我們錯在哪兒了,我們名字取錯了。我叫筱潔,但我偏偏是最臟的,你叫醒川,結果你從來沒有清醒過,好諷刺。”

醒川把他說過淩意的那句話說給她聽:“自甘墮落的人才臟。”

筱潔一聽,卻滿臉戚然:“你說得對,我就是自甘墮落。”

原來有些話當著一個人的面可以說,當著另一個人的面就不能說,醒川這才明白。

“知道那個淩意為什麽反悔嗎醒川,因為你太不會說話了,你是我見過嘴最笨的人。”筱潔仰面看著他,用一種很受傷的眼神。他也看著筱潔,他當然是懊悔的,但同時更覺得淒涼。他說:“你說得對。”

“我話還沒有說完。”筱潔無聲地流淚,一雙手徒然揪住他的領口,“你也是我見過最值得托付的人。醒川,我求你一件事,你答應我,我就送一件禮物給你。”

“你說。”

“我死了以後你做小樹的爸爸,把他培養成對社會有用的人,不要像我,我是社會的渣滓,誰見了我都能吐口唾沫。”

醒川說:“不包括我。”

“我知道不包括你,我就是要拿話激你。”筱潔哭著笑,“我就喜歡看你急。”

他們是絕對的知己,最純粹的友誼,可惜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你答不答應我?”

“好好活下去,自己照顧小樹。”

“你不肯答應?”

“我跟淩意有約在先。”

先來後到,醒川不能辜負淩意。

筱潔手一松,險些翻下床去,伏在枕頭上痛哭不止。她把一輩子的委屈全在那一晚發泄出來,她告訴厲醒川,本來自己不至於墮落到這樣無可救藥,是一個叫楊斌的人,當年在火電廠因為一時之氣軋掉了她爸爸兩截手指,她們家求告無門,媽媽又是聾啞人。她逼不得已出去賣,最後跟著男友輾轉來到邊境,家人只當她死了。

她還拿出一張照片,說:“你看,我沒騙你,以前我比現在還好看,初中就有男生暗戀我。我身邊這麽多男人,只有你對我不動心。”

厲醒川把照片收起來,讓她好好睡一覺,有的仇不需要她來報。

一周後,筱潔將禮物送到他手上,是一夥以販養吸的人下一次交易的時間地點。因為線人只聽他的,特警抓人時破例讓厲醒川也持槍隨行。激烈交戰中筱潔明知醒川穿了防彈衣,還是固執地替他擋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