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有少年遊(第3/4頁)

曲長負向來是多病的,懶怠的,上一世的時候,他總是被眾人擁簇在中間,輕言淺笑,拿捏人心,以謀略取勝。

便算是手中握劍攬弓,也總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敷衍。

這個時候他19歲,正是最應該意氣風發的年紀,身體狀況亦似乎比上一世好了些許,萬眾矚目之下,他神采飛揚,少年颯沓,竟讓人恍惚中湧起一股欣喜與酸澀混雜的情緒。

曲家郎君,少年得意,原該如此。

但緊接著,他便看見曲長負落在地上,卻是以手扶額,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暈倒。

靖千江連忙要過去扶,結果沒想到,旁邊還同時伸出來了三雙手。

他一頓,和李淳、謝九泉與齊瞻一同將手收了回去,由曲蕭這個當爹的攬住了曲長負的肩膀。

曲長負剛才耗力過度,雙肩牽扯著胸口劇痛,心神一陣虛弱,這才沒有站穩,神志卻未失。

他被人撐住,緩了兩口氣,這才發覺自己是靠在曲蕭身上,當下只感覺一陣說不出的別扭,硬生生將把對方推開的想法忍了下去。

李裳今年才只有十七,他死裏逃生,呆呆在原地站了片刻,自己竟是被那位多病的曲公子給救了。

那一瞬托在腰間的力道沉定而有力,帶來絕境與惶恐當中的一線生機,他未敢回頭,未及相詢,卻沒想到,救人的,竟然是他。

李裳眼看曲長負面色蒼白,眉心淺蹙,倚在他父親的懷裏,不覺十分擔憂,想要過去關切道謝。

李淳攔住他道:“八弟,曲大人現在怕是不宜被打攪,你想道謝,等他歇過來罷。”

李裳只能停步,低頭道:“是。”

李淳離他愈近,聲音更低:“此人竟有如此身手?”

他實在難以形容曲長負出手那一刻,自己心中的震撼,仿佛一切這般令人驚詫違和,卻又理所當然。

李裳道:“我、我不知道啊。他好像一直身體不好。”

“如此妙人也敵不過天意,一身本事卻如此多病,怕是年壽不永。”

李淳頓了頓,將自己茫然的弟弟放開:“可惜可嘆,卻又幸甚呐。”

*

一日的行程結束,雖說中間發生了一些例外,但未造成太過嚴重的後果,郢國也算是大逞威風,揚眉吐氣,隆裕帝的心情不錯。

齊徽被他慰問了幾句,便被準許回到帳篷中養傷,他剛剛歇下,驪妃便急匆匆地趕來了。

“徽兒,快讓母妃看看,你怎樣了?”

驪妃一眼就看見齊徽臉上幾道擦傷,手臂包了厚厚的白布,心疼的眼淚都要掉下來,急忙撲到床前去看。

齊徽淡然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去,這才說道:“不過皮肉之傷,無妨。”

“怎麽能無妨呢?你只受了皮肉傷,那是你的反應快,那老虎分明就是沖著你過去的,本宮一定要稟告你父皇明察,看看到底是誰要害你!”

齊徽眉宇間掠過一絲疲倦,淡淡地說:“要這樣嗎?”

驪妃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齊瞻,這時又想起了什麽,同齊徽道:

“還有阿延,方才混亂中也聽說他墜馬了,又被其他人馬踩踏了幾下,仿佛是斷了骨頭。本宮還沒來得及去了解情況,這當中必然有陰謀。”

齊徽道:“當然有陰謀了。母妃,你可知道這次遊獵,只要是宗室和勛貴子弟,都有屬於自己的騎裝,形制、顏色相同,隨時備好待用,我穿的那身,是曲長負的。”

兩人都是高挑個頭,曲長負要比齊徽單薄,但他內裏穿的厚,因此外衣的尺寸也差不了太多。

驪妃聽了這話,怔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齊徽的意思,震驚道:“你——這件事是盧家辦的?你知道他們要對曲長負動手,故意以身相代?”

齊徽沒說話,但表情顯然已經是默認了。

驪妃幾乎破音:“你為什麽啊?”

齊徽冷漠道:“為了什麽?自然是為了成全母妃一番心思!我曾多次同你說過,勿要幹涉我的事情,更莫與前朝攪到一起,做出那許多風浪來,母妃總是不聽。”

“我是您的兒子,拿您沒有辦法,那也只能如此。母妃切記,你若是再起無故害人之心,不定何時,便會害到我的頭上。”

齊徽向來清楚怎樣才能叫人最難受,所謂誅心之言也不過如此,驪妃眼中含淚,氣的渾身哆嗦。

“你、你可當真是本宮的好兒子,本宮看見你遇險,恨不得拿命過去換了你回來,你卻利用本宮對你的疼愛,如此算計!”

驪妃咬著牙,憤怒中也有惶恐和害怕:“你簡直是鬼迷心竅了,做這些就是為了保護曲長負嗎?為了這麽個人,你如此傷你親生母親的心?”

驪妃說得對,他一向最知道怎樣的手段能讓人痛,而且越是對親近的人,這一招用的越是精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