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整夜無夢，謝易這一覺睡得格外的沉。

冬日裏難得一見的深紅晚霞映在床上，他下意識地向旁邊一摟，卻沒抱到自己想抱的人。

沒想到昨晚還哭哭啼啼喊腰疼的青年早早就能起身，他一邊質疑自己是不是太過節制，一邊順手掀開被子。

原本墜著重物的尾骨突然感到一陣久違的輕快，謝易愣了愣神，頗為不雅地伸手向後摸索了兩下。

他的尾巴沒了。

和尾巴一起消失的還有那個在他身下哭過的青年。

手機戶口身份證、二手市場裏淘來的筆記本……一覺醒來，剛剛嘗過葷腥味的謝總就成了孤家寡人。

瞧著客廳茶幾上一小沓紅通通的鈔票，他怎麽看怎麽覺得那是嫖資。

“陳晨。”

咬牙切齒地看著眼前這座人去樓空的出租屋，腦補無數小劇場的謝總換上一條沒有開洞的褲子，完全沒有重歸正常的喜悅。

是因為沈躍嗎？

還是藥效代謝完就後悔了？

別說他謝易原本就是謝家家主、B市商圈的掌舵人，哪怕他只是條二哈，難道還比不上沈家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子？

心頭怒火熊熊燃燒，他急匆匆地換好衣服在小區附近找了幾圈，卻始終沒能發現青年的蹤跡。

擡腳走進一個擺著座機的小超市，謝易面色陰沉地將兩枚硬幣遞給老板：“用下電話。”

既然他已經不用再為那條多出的尾巴東躲西藏，那麽無論青年逃到哪兒去，他都有辦法能讓對方乖乖回來。

然而只有兢兢業業替自家宿主導航的0049知道，對方根本就沒想過要離開B市。

一反常態地選擇了家價格最高的五星級酒店，沈裴滿臉放松地享受著按摩浴缸：【他們肯定猜不到我會在這兒。】

畢竟按照“陳晨”給人的感覺來看，無論是要養傷還是逃避，對方都會選擇性價比最高的小旅館。

只要0049肯動動小手幫忙改掉入住記錄，他就可以順利完成一次短時間的隱身。

【我看你就是貪圖享受。】十分質疑宿主選擇這家酒店的理由，0049面上抱怨，實則卻還是幫對方改了記錄。

【貪圖享受？】

似乎很不喜歡銀白龍貓的用詞，黑發青年眯著眼輕笑：【怎麽會是貪呢？這原本就該是我的生活。】

且不提二十多年前那場抱錯孩子的烏龍，只要身為攻略者的白嘉佑肯安分守己，他就算離開沈家也能吃香喝辣。

有時沈裴也想不通，那些只要得到主角愛情就能脫離的攻略者，為什麽還要為了一點積分搭上炮灰的命。

如今看來，這些主神的鷹犬們怕是從未把主角之外的存在當做人看。

無論是身居高位如謝易，還是平凡普通如陳晨，在白嘉佑眼裏，這些人統統都是他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若是感到礙事，只需要粗暴地踩碎就好。

【對不起。】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很可能會對宿主造成傷害，0049態度誠懇地道歉。

許是青年在扮演陳晨這個純虛構角色時的表現太過亮眼，以至於它都快忘了，對方還是躺在墓地裏的那個沈裴。

很清楚對方並不是故意給自己添堵，沈裴搖頭一笑，非常大度地rua了一把龍貓的頭：【沈躍那邊怎麽樣？】

【不太好，】乖巧地在宿主手心蹭了兩下，0049將投影映在墻上，【你看。】

畫面中的男人緊握手機坐在客廳，身上還穿著昨晚那件明顯皺掉的襯衫，平時幾乎只是擺設的電視被調到地方台新聞，沈躍眉頭緊蹙，生怕主持人會突然插播一條發現無名男屍的新聞。

一旁陪他守在客廳的白嘉佑同樣沒睡，但他只是面上顯得焦慮，實則根本沒有把陳晨的失蹤放在心上。

那管注射劑裏面裝的是什麽他再清楚不過，依照陳晨那種假清高的性格，就算沒被玩死八成也會自殺。

望著沈躍明擺著是在擔憂陳晨安危的側臉，白嘉佑說不上有多嫉妒，只是覺得一陣恍惚。

曾幾何時，他也有過對方這樣多愁善感良知未泯的心腸，但那一次比一次緊迫的任務截止期限，早已經摧毀了他所有的善良。

【你這是在質疑主神？】

腦海裏突然冒出一整晚都沒有出現的系統機械音，白嘉佑連忙收攏思緒笑了笑：【哪能啊，我……】

【別忘了你以前也不是什麽好人，是主神給了你重活一次的機會，】冷冰冰地打斷對方未完的話，編號為0238的系統語調嚴肅，【最近我的狀態很不穩定，可能是主神那邊出了問題，你自己多注意。】

公事公辦地交代完一切，忙著自我修復的0238重新在白嘉佑的識海沉寂，完全沒有要給宿主提供幫助的意思。

白嘉佑沒有應聲，只是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還沒等他想好該如何委婉地勸說沈躍別再關注這事，公寓的門鈴就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