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異獸(第3/4頁)

“父親倒是可以,只不過孟州太遠了,坐騎又在孟邗手裏……我其實心中清楚,今夜誰都不會有好下場,其實師兄不在我還挺開心的。師兄若在這裏,大家可能都會將期許放在師兄身上,可師兄……也是會累的。而我、我也怕,我怕他會死在端肖雪的手裏,所以他現在不在、不在、我也……挺開心的。”

“陳生,我其實很怕死的。”

郭齊佑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眶微紅,但他並未退縮。

他說:“可我不能退。”

“為什麽不退?因為小聖峰的名譽?可小聖峰的名譽算什麽!名聲不過虛名,只有活著才叫聰明!”陳生被他弄得頭更疼了。他一步步朝郭齊佑靠過去,質問他:“你現在是要為了這個虛名去送死?你明明知道你就算去了也沒有什麽用,又何必如此!”

郭齊佑卻說:“我知道,但旁人也知道。”

話音落下,陳生終於反應過來一件事。一件因為端肖雪的出現被他忘在腦後的事。

如同被人打了一拳。他慌張地往旁邊看去,千衫寺中的僧人與修士已經陸陸續續離開寺中。空中的修士身影飄逸,如同冬日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匆忙地來到這個世間,平穩地落入塵世的喧囂裏,畫出一道絢麗又壯觀的夜景。

“就算師兄在這裏,就算師兄知道他打不過端肖雪,他也會去的。”

郭齊佑來到他的身前,在今夜與陳生說了不少心裏話:“其實,聽到端肖雪來了大家都很怕。”

“他從雲端而來沖往城北。”

“寺內的僧人平日溫和端莊,今日卻嚇得鞋子都穿錯了。”

“修士們看著優雅沉穩,卻一個個面無血色,汗流不止。”

“其實我也很怕,我也怕死的,你知道端肖雪可能是師兄跟你說過,但我不知道師兄有沒有跟你說過端肖雪是異獸,他的父親是河鯥,河鯥不死不老,生性暴怒貪婪,喜好吃肉。而端肖雪這兇獸什麽都吃,上一次圍剿他的人就是被他吃了。這點大家都清楚,可無論是螳臂當車也好,自不量力也好,心懷恐懼也好,該去的人還是要去的。”

“我們是修士,若是我們都怕了,若是我們都跑了,那城中的百姓該如何啊?因此就算是蚍蜉撼樹,就算是自不量力,我們也要擋一擋他的腳步,能拖到師兄來,師兄再拖到父親來就好了。”

“至於今夜……便做好當餌食的準備。”

“你看,”郭齊佑擡手只向空中,與陳生說:“去的人披星戴月,瞧著是傲雪寒梅,其實不過是送死去了。”

“可大家誰都沒提退,我也不能退。如果誰都想著得過且過像我一樣逃跑,那這城便無人守了。”郭齊佑說到這裏忽然笑了,他擡起頭,眉眼間的神色不似初見時那般急躁,平和的就像是涓涓細流輕撫河床,神色是難得的溫柔。

躲在雲後的月亮終於脫離雲霧。

月下的郭齊佑眸光似水,嘴角帶笑,他與陳生說:“我叫郭齊佑,小聖峰內門弟子,今夜必將迎戰兇獸,若是能僥幸活到明日,可否喚君一聲陳兄?”

陳生愣愣地看著他。

月色下的少年郎俊秀熱誠,脫離了孟邗的陰影正在閃閃發亮,看得他心亂如麻。

他隱隱明白郭齊佑說的是什麽意思。上一世的他也曾是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只不過後期遭遇的多了,也就忘了年少時輕狂的模樣,遇事的時候只想保全自己再退一步,似乎只有逃得及時,才不會受傷。

可人活在世間,誰又不曾受傷。

他並不認為逃避可恥,卻也艷羨郭齊佑堂堂正正的模樣。

死誰不怕。

逃避死的選項誰都會。

自從重生歸來,陳生便一直渾渾噩噩,做的選擇都是逃避,仿佛只要逃的快磨難就追不上他。而躲來躲去,他最終忘了前方的路要怎麽走。

他站在這裏,今日之前一直在仿徨,一直在逃避。其實重生一事誰都不在意,只有他自己最在意。因為在意所以才會覺得別人不在意不正常。

但他又不敢說,只能將疑惑埋在心底。

他也害怕,害怕這一切不過是夢一場。他害怕他早已死在那年夏,害怕夢中人都在恥笑他。如此一來,時間長了,看誰都像是假的。時至今日,他才微微覺得世間有些不同。

眼前的人正在教他如何從新做人。

陳生瞧著他的臉。他想,就算重生是假的,就算這一切是假的,他也不想對方死在這裏。只因為端肖雪出現便心浮氣躁實在太不像他。

“你怎麽跑到這裏傻站著!”

心裏有什麽即將破土而出。

一旁響起的聲音更是幫他撥開土層的手。

陳生和郭齊佑順著聲音望去,薛離拿著長劍,沒有初見時女氣的模樣,但嘮叨本性依舊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