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交情乃見(第2/3頁)

“我的寶貝幹兒子!讓幹媽看看,你又胖了多少?等回頭啊,有個年歲相當的丫頭,我給你定個小媳婦你願意麽?”金英一把抱起敬慈,端詳個沒完,孝慈、愛慈兩姐妹,也上來見禮。兩下這一來,如同一家,袁慰亭心知,這回來山東,自己算是來對了。

女眷們自在一起說話,兩人則到了前面書房裏坐下。袁慰亭苦笑著嘆了口氣“當日多虧你提醒我,我在京裏不敢多說一句話,沒多走一步路。這次太後要殺我,才有諸公為我求情,將我改為開缺回籍,比起殺頭來,我可得說一句,謝主隆恩。”

趙冠侯聽的出他話裏的牢騷,附和道:“姐夫,朝廷待你實在太薄。別的不說,就說這六鎮北洋新軍,除了姐夫,誰又練的出來?當初會操,連洋人對咱們都挑大指,這是誰的功勞?一朝不用,就連舊日功勞都不提了,哪有這種道理。長此以往,又怎麽會有人為他賣命。”

“我這次開缺,六鎮大兵,正是取禍之道。如果不是有六鎮,或許,朝廷對我下手,還不至於那麽急。”

袁慰亭又嘆了口氣“咱們想的,和朝廷想的,終歸是兩回事。咱們想的是練出一支強兵,讓列強不敢小看咱們,不要總想著我們軟弱可欺,動輒以武力相威脅。可是朝廷看來,洋人比我們好。洋人來了,無非割地賠款。我中國有那麽多的地,割是割不完的。有那麽多的百姓,款也總湊的出,再不行,還可以借債。相反,要是漢人督撫練出強兵,他們才真的要吃不好,睡不安,所以我們的功,就是罪,功越大,罪越大。我袁某人自小站練兵那天開始就在犯罪,等到六鎮兵成,自是罪孽深重,朝廷不殺我,怎不是皇恩浩蕩?若是當真如我所想,三十六鎮大兵練成,袁某怕是就要抄家滅門,株連九族了。”

趙冠侯冷哼一聲“朝廷若是這麽想,那再鬧葛明黨時,看他們怎麽辦。”

“鬧了反賊,就辦團練,用武人。等到反賊平息,就想辦法從地方手裏收權,這麽多年,就是這麽下來的。只是當年的老佛爺,起碼知道該用誰,該保誰。如今宮裏這位,慢說比老佛爺,就是比當年的慈安,也還差的遠。偏又總拿自己當老佛爺看,我輩自然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袁慰亭所在的位置,遠比賽金花為高,所知的消息,也比賽金花詳細。目前京城之內極不太平,不但是漢人與旗人爭權,即使是旗人內部,也同樣爭奪的厲害。親貴排斥宗室,宗室排斥旗人,剛剛經過戰爭洗禮的國家,並未想著發奮圖強,知恥後勇,反倒是開始了激烈的權力爭奪,為了攀爬上金字塔的頂端,而拼命爭奪,搏殺。

宗室裏,有人提議由隆玉效法慈喜垂簾聽政,這顯然是違反了慈喜遺詔,也是為了跟承灃爭權。這是一幹疏宗想出來,掣承灃肘的辦法。這其中以天佑帝的連襟,隆玉皇後大姐夫度支部尚書承澤為首,顯然是想借機奪權。

另一方面,則是小恭王濮偉,對監國之位虎視眈眈,認為承灃無才,既不能攝政,更無能監國。其應該效法其父老醇王,避賢放權,由小恭王輔佐幼主,承灃只做個甩手掌櫃即好。

濮偉在宗室裏,本就是以勇於任事聞名,他一挑頭,立刻就有人跟上去,將整個京城搞的風雨大做。承灃無力追究袁慰亭,固然有群臣保本之功,與他自己自顧不暇,亦不無相幹。

袁慰亭道:“他們旗人之間,總以為這天下是他們一家一姓的,誰拿的多,誰拿的少,就爭的天翻地覆,如同大戶人家裏,一群敗家子在分家,就是這個德行。可是從沒有人想過,漢人大臣,又做何想。前些時,南皮相國的一篇舊作被拿出來,倒是很有些意思,你聽一聽。”

他略一回憶,就將張香濤的舊作背誦出來“南人不相宋家傳,自詡津橋驚杜鵑。辛苦李虞文陸輩,追隨寒日到虞淵。改革憲政,行新法之前,朝廷各部尚書,旗漢各一,還要講一個平衡。等到行新法之後,量才是舉,不以族是舉,聽上去似乎是好事,實際上漢人官員大為減少。各部之內,已經沒有幾個漢人尚書,回想一下,我們可不是上了老佛爺的當。自己興高采烈的挖坑,把自己埋在了裏頭,還拼命的填土。如果不是冠侯你當日提醒我,我現在也把自己埋了進去。”

趙冠侯笑了兩聲“姐夫,您就別誇我了。小弟沒念過書,所知的東西很少,不過是抖個機靈,恰好蒙對而已。朝廷這樣的搞法,總歸是自己吃虧,山東這裏,咨議局的人雄心勃勃,都等著朝廷行憲政,現在這麽搞,這憲政,也一準跟大家想的不一樣。”

袁慰亭搖搖頭“冠侯,我跟你交一個底,朝廷對於什麽是憲政,自己怕也說不好。扶桑的憲政,天皇是個牌位,太後呢?現在的問題是,太後要找到一個能讓自己攬權的辦法,卻又找不到,你想想,他怎麽肯行憲。一幫親貴大爺們,連漢人做官都排擠,還想讓咨議局真去開國會?我看啊,多半是有多大的火,到時候就要潑多少水下來。那幫咨議局的人等發現自己受了愚弄,還不知道要成什麽樣子,到時候,事情就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