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合肥相公(第2/3頁)

趙冠侯並不以自己的出身為賤,微笑道:“中堂過獎了,混混麽,不過就是群吃不上飯,又不肯吃苦的窮哥們。大家賣骨割肉都是為了一口飯吃,想點辦法過活而已。那位莫宰羊聽說是張樵野的同鄉,大帥卻也知道他?”

“康長素自比聖人,這樣的妄人,老朽倒是沒什麽興趣知道。只是他們在京城鬧的忒不成話,我想不知道也不行了。之前他們搞強學會,私立會當、植當營私,便被朝廷查封了。結果不知悔改,又改變名目,成了什麽保國會,依舊是鬧的烏煙瘴氣,不知所雲。在京城街頭,攔著路人號啕大哭,高喊中國必亡,這成話麽?名為保國,實為亂國,更有保中國不保大金之語,這樣的人,慢說做官,就該砍了!”

章桐當年辦團練,剿太平,剿撚子,那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雖然年齒高邁,但是一旦發威,依舊有著一股殺氣。手做了個下劈的姿勢,然後將眼前的酒喝了下去。

“張樵野對那頭莫宰羊很是看重,聽說在皇帝面前保舉過,你可要留點心,別讓他把保國會的人,安排到接待中來。那等無心無肝之人,萬不可走上仕途,壞我大金國事。這大金,是該變一變,可是卻不能像他們說的那麽變。內亂必有外侮,這群蠢材,卻不懂這個道理。只想著急於求成,卻沒想過,像他們這麽搞,整個基業,就要沒了。”

兩下裏談的投機,章少荃於辦洋務上亦有經驗,於細節處以及一些關竅地方一一指點,趙冠侯不住點頭記下。他善於洋文,但不善於國事招待,這些地方,章桐的話於他,倒真是萬金不換的寶貴經驗,亦可算做他的良師。

等到分別時,已經過了二更,章桐自然是不用在意宵禁,由下人扶著上車離開。楊翠玉則由趙冠侯送著,向陜西巷的下處而去,馬車搖晃中,楊翠玉一手扶額,說了一聲“頭好暈。”隨即,就順勢撲在趙冠侯懷裏。

佳人在抱,吐氣如蘭,加之馬車內再無第三人在,趙冠侯心內,卻也是陣陣動搖。只好尋著話頭問道:“翠玉姑娘,合肥相公是你幹爹?怎麽從沒聽你說起過?”

“翠玉是個苦命人,做的是這個營生,若是沒有個靠山,又哪裏保的住自己,怎麽做清倌兒?還是當初高麗戰前,合肥相公到堂子裏來,偶爾看到我唱曲,就覺得我的曲子還能入耳,與老爺子有眼緣,就認我做了個幹閨女。其實,就是個笑話,人家是中堂,難道我還真能巴望著,卻喊一聲幹爹?可是再後來,他老人家出了事,人情冷暖,事態炎涼,跟紅頂白本是尋常事。門生故舊中,有不少都另尋靠山,可是我卻不能沒有良心。幹爹也就真開始真把我這個幹女兒當個親人看,有些宴請上,便也叫上我。一是想為我覓個良配,二來,也是向大家說一聲,他老人家會關照我,一些浮浪紈絝,就不敢對我逼迫過甚。”

不管怎麽說,章桐依舊是有影響的老臣什麽事都要講一個成本,為了一個女子,而真的開罪這種老臣,除去宗室覺魯中,如承振那樣的混球以外,大多數人是不會做的。楊翠玉在京城中可以遊刃有余,得章桐的助力,卻也著實不小。

她又對趙冠侯道:“幹爹很少和人說這麽多話,吃這麽長時間的酒,看來是很看重你的。雖然他老現在沒了當初的權柄,但是想要為你鋪些路,倒也不難。你可要好生記得他的話,不可用那個康祖詒,連他的友人也不能用。當初康祖詒辦強學會,幹爹想要捐兩千金洋過去,結個善緣。結果他們居然說幹爹是賣國賊,堅決不肯收錢,反倒把幹爹大罵一番,從此兩下結怨。康祖詒又和張陰恒相善,兩下就更不想容,你可千萬不要犯這條忌諱。”

兩人說話之間,馬車已經到了陜西巷外,這地方雖然到了深夜,但依舊很熱鬧,門外車馬盈門,絲竹管樂之聲,鉆破車壁,直傳到兩人耳朵裏。趙冠侯想要去掀車簾,卻被楊翠玉緊緊拉著他的手

“別動……求求你,別動。我不想……不想那麽早就回去。因為一回去,我就要裝出一副笑臉,要去迎來送往,要去應酬那些大貴人,大恩客。在這,我可以做我自己,可是進了裏面,我便是當家的大姑娘,要為整個班的人謀吃喝,專開銷,我便不是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低賤,配不起小恩公,也不敢有什麽妄想,只想能像現在這樣,我就很高興了。如果……我是說如果,小恩公不嫌棄,可以多來這裏坐一坐,翠玉想和你說說話。”

黑暗中,楊翠玉似乎鼓足了勇氣,在趙冠侯臉上輕輕親了一口,隨後向後一退“對不起,翠玉孟浪了。小恩公如今已經有了十格格,又哪裏還放的下一個小小的翠玉。只是我想讓小恩公知道,翠玉並非貪戀財勢之女,也不想讓這點心思,被埋沒了。今天借著酒興,發發癲狂,小恩公可別往心裏去。你的事情多,明天說不定還要早起,我讓人送你先回去,自己在這裏坐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