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節 第七章 1940年,阿登高地(第3/18頁)

赫爾曼警覺地看著他。

“對不起,”埃裏克說,“我嚇壞了,現在我好多了。”

“那就拿起擔架往前走!”

埃裏克拿起卷起的擔架,把它平衡在肩膀上,轉身就跑。

快到默茲河的時候,埃裏克和赫爾曼發現他們站在了步兵們之間。一些步兵從卡車後車廂裏拿出充氣橡皮艇,把它們擡到河邊。德軍坦克不斷對法軍的防守陣地進行炮轟,掩護橡皮艇下水。恢復了鬥志的埃裏克很快發現這是場注定打不贏的戰鬥:法軍藏在墻壁後面或是躲在建築物裏,德國的步兵卻暴露在河岸上。橡皮艇一入水,就暴露在密集的機關槍火力之下。

河流中上遊右拐。步兵只有退出一長段距離之後,才能躲到法軍的火力之外。

河岸上已經出現了很多死傷者。

“把這個人擡起來!”赫爾曼果斷地說。埃裏克按照指示彎下了腰。他們在呻吟的士兵旁打開擔架。埃裏克按學到的步驟從瓢裏給他喂水。傷員臉上有數不清的傷口,胳膊也折了。埃裏克猜想他被機關槍擊中,但幸運地沒有傷及要害。他沒看到很多血,因此他們不需要用止血帶為傷員包紮。兩人把傷員放上擔架擡起,開始朝急救站走去。

一路上,傷員不斷因為痛苦而大聲喊叫。他們停下時,傷員不斷催他們“快一點,快一點!”,痛苦地咬緊了牙關。

擡擔架不像想象的那麽容易。還沒走到一半,埃裏克就覺得自己手都要斷了。但他知道病人正忍著劇痛,只能硬撐著繼續朝前跑。

埃裏克欣喜地發現,周圍已經沒有法軍的炮火了。法軍把所有炮火擊中在河岸上,試圖阻止德軍跨過默茲河。

過了好一會兒,埃裏克和赫爾曼才擡著擔架回到充當急救站的那幢農舍。韋斯已經把農舍重新布置了一遍,華而不實的家具被搬了出去,地板上標注了擺放病人的位置,餐桌成了做手術的地方。他告訴埃裏克和赫爾曼把傷員放在哪兒,接著讓他們到戰場上再去擡一名傷員。

跑回河岸要容易些。走的是下坡路,擔架上也沒有傷員。到達河岸時,埃裏克擔心自己會不會再一次嚇破了膽。

他驚恐地發現戰事比剛才更為激烈了。河中間有幾艘泄了氣的橡皮艇,岸上的屍體更多了——德軍依然沒能到達對岸。

赫爾曼扯著嗓子朝埃裏克大喊:“這真是場災難,先等炮兵來進攻。”

埃裏克說:“那樣就會讓法軍有時間加強防守,失去出其不意的效果。我們就沒必要跋涉到阿登高地了。”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啊。”赫爾曼仍舊在發牢騷。

埃裏克的內心對元首是不是永遠正確提出了疑問。這種想法使他削弱了信心,幾乎站不穩了。好在戰場上沒時間給他多想,他們在一個一條腿幾乎都被炮彈炸掉的傷兵身旁停住了腳步。傷兵二十歲出頭,和他們差不多年紀,一頭古銅色的頭發,皮膚蒼白,臉上都是雀斑。他的大腿下半部分被炸斷了,斷口血肉模糊。奇怪的是,他出奇地清醒,像期望有天使從天而降般瞪大了雙眼,望著他們。

埃裏克找到了腹股溝處的止血點,開始幫他止血。赫爾曼拿了條止血帶,放在止血點上。之後他們把傷員抱上擔架,扛起來往回跑。

赫爾曼是個忠誠的德國人,但他有時候也會暴露出一些負面情緒。埃裏克就不一樣了,他完全不敢暴露自己的沮喪和無奈,避免降低戰友們的士氣——這樣可以使他遠離麻煩。

但他還是不能不想。穿越阿登高地的行動似乎並沒有給德軍帶來預想中唾手可得的勝利。默茲河的防線盡管並不堅固,法軍的回擊卻異常猛烈。埃裏克想,他的第一次戰鬥經歷應該不會使自己喪失對元首的信心吧?他對自己會產生這種想法感到非常恐懼。

他不知道東線德軍的進展是否比這邊快。第一裝甲師、第十裝甲師和埃裏克所在的裝甲師齊頭並進,第二裝甲師已經到了邊境,他們一定在默茲河上遊展開攻擊了吧。

他胳膊上的肌肉一陣陣地疼。

他們第二次回到了急救站。急救站異常繁忙,地板上躺滿了呻吟的傷兵,滿是血汙的繃帶扔得到處都是。韋斯少校和助手們忙著診斷一位位斷肢的傷兵。埃裏克從沒想過傷兵會如此集中在這麽個狹小的地方。元首談戰爭的時候,埃裏克從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這時埃裏克注意到自己帶來的傷員已經閉上了眼睛。

韋斯測了測傷兵的脈搏,聲音沙啞地責難道:“把他擡到谷倉去——別把沒救的家夥擡回來。”

埃裏克手臂上的疼痛擴展到了腿部,又被韋斯罵得沒了脾氣,委屈得直想哭。

埃裏克和赫爾曼把傷兵的屍體擡到谷倉,看到那裏已經放了十幾具年輕的屍體了。